遭遇“新女性”(二)
遭遇“新女性”(三)
遭遇“新女性”(三续)
这一节内容是关于我和嘉抵足夜谈的故事,谈话的内容是关于爱,性,婚姻,自由民,男权和女权的有限性的讨论。也可以看作我和嘉关于我们的际遇的自白,所以,不是完全忠实于当晚的谈话,诸君姑且以“七日谈”一类的文体待之,并,所有内容告嘉知道,所以应看成是我们俩的共同的观点的表达。
-----十步我敢当
沸腾的夜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九月的拉萨的夜雨是那种“润物细无声”的小雨。宾馆里的客人早已安眠,我们房间的床头灯的开关失灵,灯光始终就固定在最暗的那一档。而刚才的欢声和笑语,默契和青睐仿佛已经成为了一个故事,单独相对,竟然无言,我才发现,我和嘉几乎是两个陌生人。
嘉去洗手间里换了睡衣,因为蹦迪的时候出了太多的汗,所以又用水透了头发,湿湿的长发披散在瘦削的肩上,脸上因为褪尽铅华而显得有些苍白。那个开朗,健康,独立的嘉也显现出几分小儿女的情状来。嘉点燃一支香烟,娴熟的吐了一个烟圈。
我从背后搂着嘉的腰,从她的手上摘下了香烟。
“你抽的太多了”我说
嘉用双臂保护着,阻止我深搂的企图。
“好女孩上天堂,坏女孩走四方。你不觉得我是一个坏女孩吗?”
“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呢?”我问
“比如我抽烟,比如我们现在这样。”
“抱歉”我松开手,帮嘉开了床,让嘉钻进被窝里。然后也给自己开了床,从被囊里拿出自己带的雀巢速溶咖啡,给自己和嘉都冲了一杯咖啡。
香浓的咖啡舒解了尴尬的境界,嘉说:“别怪我,我没有准备好。”
“嘉,你千万别这样想,你知道吗?我绝对不会做任何你不希望我做的事情,甚至让你有这样的担心都是我的罪过。相信我,好吗?”我说 “在我以为,我们能在这个奇妙之地能够相遇,相识,相聚是多么奇妙的命运的安排,两个人还能够彼此欣赏,彼此信任。以至于你竟然愿意跟我共居一室,是多么奇妙的缘分和多么无保留的信任。你相信我,我是一个知道珍惜造化的奇妙和珍惜朋友的信任的人。我们不管会发生什么,都只能是我们共同的愿望,好吗?”
嘉说:“我从来还没有过跟刚认识的男生同处一室的经历,你呢?”
我回答道:“我有,而且我很珍视这样的经历和机会 ,因为我认为,男女之间的情事,是上帝赋予人类的真正有价值的唯一的愉悦,其他的快乐都是后天习得的产物,比如说事业成功,比如说收获金钱,比如说在游戏中取得胜利”。“这些快乐要么建筑在别人的失败的基础上,要么是建立在与环境的物质和精神方面的交换方面。”
“所谓的快乐的动机:无非有这么一些诱因:1 通过成就或者摧毁证明了自己的能量。2 通过比较和征服证明了自己比别人强。3 通过自我的心理调整证明了自己的独特和唯一。”
“建树这些快乐,要么需要制造起来一个阶级,使一些人必然站在另一些人的头上;要么就需要向自然要求远远超过自己的需要的东西来满足自己的欲望;要么是自欺和自渎式的心理比较。这些都和我理解的自由和人性以及平权的理想国的要求相距甚远。”
“而性和生殖(伊甸园的性),是上帝为苦难的人类做的安排和出路,它需要仅仅建立在两个彼此欣赏的和有相同意愿的人之间,而她的愉悦,却让每一个人都成为了情人臂弯里的囚徒。”
“在我的世界里,性是等同于音乐,绘画,等同于人类为摆脱“贪婪的企图”所做出的所有努力”
嘉说:“你是个泛爱主义者”
我点点头。
嘉说“我不能想象你所描述的状况,你说的是“神女”时代的古巴比伦王国吗?在我以为如果没有爱,我很难接受在两个人之间发生性的关系。”
“但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们从一开始关于“爱”的定义就想错了呢?”我分辨到:“人们总是从子乌虚有中接受了一些范畴,关于好人坏人,传统和现代。追求和信仰。但是我恐怕要质疑在我们的文明中间,究竟有多少东西是站在人性的角度来考虑问题的?究竟又有多少人是真正站在善意的立场的?我们民族的精英又具有多少穿透历史的眼光呢?”
“比如爱(两性之爱),以及我们赋予爱的定义和形式:婚姻,永恒,忠贞,唯一性,等等,有哪一样是经得起推敲的呢?”
“忠贞这个概念,无非是在人类进入私财时代以后,为明确血统和继承权而做出的道德要求,并且是以女性地位的彻底丧失为代价的。因为在女权时代,血统是非常明确和绝无争议的。所以也无须要求坚贞”
“而婚姻以及缔结在婚姻基础上的生殖关系,无论是一夫一妻制还是一夫多妻制,都不过是从男性观点的要求建立起来的制度性的支配性和生殖的方式。同样是整个社会对女性的系统的压迫和剥削。”
“这些应该是爱和婚姻的伊甸园之梦吗?”
嘉说:“你说的真的骇人听闻”
“不是吗?”我问到:“你纵观整个婚姻史,坚贞从来就是对女性单方面的要求,而婚姻无非是男人们”齐家“的理想的影射,唯一性不过是用来保障对女性从始至终的占有的霸权的。即使宣讲“克己复礼”的朱夫子,家里不但要有三个老婆,而且还要经常光顾妓院,诗酒应和,还要以为佳话的”
嘉说:“那是以前啊,至少现代男女之间,忠贞和唯一是互为义务的啊!”
“事实上悲哀就在这里,”我说“这就象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以后,她的经验里面就只有当时他的婆婆对待她的方式。当苦难已经成为习惯,人们就只会带着脚链舞蹈。
“可是,西方的婚姻制度也是这样的啊,而且传统的基督教的教义关于爱和婚姻的基本内涵也差不多?”嘉反驳了。
“是的,的确如此,这个一则是因为从历史中继承下来的传统,另外一方面,社会必须公平的分摊 “性”,以让绝大多数的公民都有性的实现的途径和可能。所以婚姻虽然不是最好的制度,但却是最合适的制度,这个是社会学的范畴了。”
嘉沉默了:“你说性不过是按制度分配的消费品,而坚贞不过是被解放的农奴们不晓得放下的枷锁,婚姻不过是性的分配的手段和社会安排。那么人的出路在哪里呢?”
“自由民,自由民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所谓自由民就是那种:“不拘一格,不落俗套.言为心声,行为己好“的旷达之士,他们处在社会的边缘,是旁观者和思考者,他们拒绝按照社会规则出牌,有能力按照自己的思想来构筑自我世界,却不主动干涉社会的进程。他们是现实的批评者,但也尊重个体的局限性和个体的选择”
“具有独立思考的能力的人,都有成为自由民的倾向,即使如克林顿,密特朗这样的公众人物,也没有因为惧怕社会的压力而丧失对自由的向往,只不过是媒体和公众的监督让他们不甚自由而已”
“在这里,我们就不难阅读出理性的力量的有限性,和人类道德的虚伪性。既然如即使克林顿,密特朗这样睿智的杰出的公众人物,也不能摆脱对性的依赖和追求。(我很难想象他会“爱”莱妹)那么我们就必须检讨是我们错了,还是我们的道德错了!”
“自由民就要敢于在规则的层面上挑战惯性,并且敢于不掩饰自己的观点,勇敢的去实践自己的观点。”
嘉问我:“你的观点和你的风流行径你妻子知道吗?”“如果你的妻子也象你一样你难道不介意?”
我回答到:“我不知道,我不肯定如果我了解到我妻子有你说的那种情况会在哪个方向上影响到我和妻子的关系。因为我并不肯定我的思想有那么坚韧和宽容,只不过我肯定不会选择去“洞悉”我妻子私底下的生活的”
“ 你爱你的妻子吗?”嘉问到
“我想不能简单的用爱这个字来描述婚姻中的夫妻关系,因为它跟”PASSION”已经很少有联系,我和妻子更象是生活的同盟军,我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愿意为她承担生命的疼苦,负担生活的负累,就象对待我的兄弟姐妹,夫妻的感情更象是一种亲情。我在乎她,但却维系不起对妻子的“激情”
“我见证过很多的婚姻,因为“激情”的失位而崩溃,投入到另一段婚姻中间,又再崩溃。我在思考,是婚姻出了问题还是我们对婚姻的定位出了问题?我的结论是,婚姻既不是爱情的坟墓也不是当局者的围城。婚姻应该是一种生活契约,他默契两个同盟军的愿望和要求,他因为爱情而缔约,因为默契而坚固,因为患难相扶将而使婚姻的双方受益。”
“反之,爱本身应该更简单,她不用负担坚贞,永恒,海枯石烂,唯一这些沉重而专制的字眼。她也不应该负担这些和温情,友善,怜悯,同契,设身处地等美好的情感无关的外延.”
“导致爱负担过重的罪魁祸首,我想除了来源于人类摆脱自身的愿望以外,还有就是现实的两性制度对女性太过残酷, 必须用这个概念来保护女性的在婚姻体系内的安全。”
“神化爱的动机,如果不是无知,那肯定是为了掩饰人在性事中间的羞怯,这个和人的肛门情结可以类比.人为在性事中间的沉醉,酣畅,分泌和失控震惊了:人居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和冲动,人背叛了理性和神性 !人被爱战胜了!
“这个时候,美化和神化爱,成为人试图摆脱自己的尾巴的唯一途径,一条现实的逃遁之道。既然无法摆脱她,那么就神化或妖魔化她。这种现象,在原始宗教中很常见,不能战胜的就是我们的神,比如西藏苯教中间对猛兽的崇拜一样”
“人们应该回到伊甸园的时代,回到人性的时代,回到自由民的时代。”
“而自由民的爱,她一定是不狭隘的,世界上漂亮的,善良的,意气相投的异性这么多,为什么就仅仅是他而不是你是我所爱呢?美的形式是如此奇妙,为什么 就因为拥有树木就放弃了对森林的探索了呢? ”
“自由民的爱她一定是不求报偿的,因为求报偿者无所爱。”
“自由民的爱一定不追求永远,因为自己的忠贞和痴情并不能成为要求别人也必然如此的要件,除了变化是永恒的以外就别无永恒 。”
“可是如果是你描述样子,世界不是会更加可怕吗?婚姻的制度被摧毁,世界每天诞生无数个私生子,每天都有无数的女人被弃之若弊屐,而富人们则可以理直气壮的从一个女人的身上爬起来奔向另一个女人的身体? ”嘉有些愤怒了。
“你说的问题其实最终归结为一个问题:就是两性在社会生产中间的地位的问题,也就是说两性是依靠什么从社会中间获取生活资料,以及自己的物质实现手段的问题。”
“为什么在母系的时代人类曾经有最幸福的爱情时代呢?因为女人在生产中间占据重要的角色,而男人则以勇武和健康来获取肉类和保护同族,并赢得女性的青睐。当女性在社会生产中间的地位被否定后,女性很不幸的仅仅成为了性的提供者和生殖者。”
“也就是从这个时代开始,人类第一次给性定价,性开始从天性的东西发展成为价值,被零售的(妓女)或者批发(婚姻)。男性用支付的方式或者赡养的方式来交换性,而女性也主要依靠提供性和生殖的服务来换取被赡养或被支付的权利。所以也仅仅从这个时代开始,性才开始被禁锢,成为某一个(丈夫)或一批人(买春者)的禁脔。
“性的获取不再是一种自然的愉悦的过程,而具有了待价而沽的交换的性质.”
“而偷情这一自然的出口也被宣布为非法。 ”
“这个情况并没有随着现代女性广泛的参与社会生活而改变,一则是性的商品性和价值早已经被社会所确立;另则现实的生活的情况并不能保证每个人都有机会获取足够的生活资料.女性走入社会,在经济上获得发言权,如果没有解放性作为商品的特点,无非是同样赋予了女性购买性的权利而已。”
现代婚姻制度,为了保护这个交易的过程,就赋予了爱“唯一,坚贞,永恒”这样的内涵。这个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一份性的交易的合同,一份公平的,理性的,具有约束力的合同。”
“所以,无论是男权的社会还是女权的社会,离开个体在社会中间获取生活资料的能力,来谈解放的性,自由的性一定很搞笑,无论我们如何乐观,我们都明白离开现在的家庭以及婚姻制度,有多少缺乏生活能力的人会被置入一种什么样的境地。”
“那么,女权的意义的核心绝对就不应该仅仅包括:婚姻的自主权,恋爱权,,以及自由自在的抽烟的权利。甚至平等的获取就业的,学习的,选举权的权利也不是。因为阶段性的社会发展会把某个阶层或性别置于无足轻重的位置,平等权就意味着占优势的群体合理的凌辱另一个群体的权利,女权运动的核心应该是明确性别在社会中的位置,并平等的获得保护的权利而不是公平的获取机会的权利.好的社会要保护弱者!
“现在的婚姻制度,现代的爱情,不过是我们对这个社会的基本现实的妥协,这个制度远远不是完美的,但却是目前最合适的。他是一种保护弱者的制度。”
我对嘉说:“但自由民却应该有他自己的选择,也有能力有他的选择。性对我来说意味着的就是这个,我的意思是服从天性的,力比多的召唤的,相互愉悦的手段。”
“在我的世界里,性不需要服从现有的关于爱的,婚姻的制度的禁锢,他只需要两个彼此欣赏的人和互相青睐的眼光”
我不知道这个是不是爱,但我相信,这个比通俗意义上的爱更纯粹.
嘉怔怔的:“我确实没有想过关于爱,信任和道德还需要置疑,你让我的脑子乱极了,我不怀疑你的话有些道理,但我不愿意相信世界真的就象你说的那样子
“其实我自己基本上是一个不可知论者,我不确定我自己的意见是否正确 。”我对嘉说:“但我有个三不主义原则,
“首先是不惊诧:世界是奇妙的,我的眼界是狭窄的,故我的心胸万不可狭隘,对世界万千的可能性,要有包容心和理解力 。”
“还有就是不害怕:我仅仅敬畏于世界的奇妙,所以我了解自己的藐小.将此身行走江湖,无非是一具终将速朽的臭皮囊,所以要勇敢去过自己想要的生?。”
“再有就是不后悔:人生如果是按一个绝对正确的程序来运行,那也实在是无味.实践的人生难免有错误,但明天不就是新生命的开始么?”
夜静极了,手机上的指针指向凌晨三点,杯子里的第二杯咖啡早就见了底.空气中氤蕴着淡淡的酥油味道.
嘉问我:,你睡了吗?
我说:“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窗外,淅淅呖呖的雨声渐渐的小了,隔床的嘉细微的鼾声中间,我浅浅的睡在我的高原首夜中!
天亮了。
嘉问我睡的好吗?
我反问她,你说呢?
嘉笑了,很妩媚的样子,我轻轻的搂了嘉的腰,说:“但我很后悔,我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绅士!“
用过早饭,嘉要开始他的日咯则之行了.
在西郊车站,分手在即,感觉总是遗憾和感伤的,我轻轻的吻了嘉的额头
“一路走好“
嘉用力的抱着我,用脸颊贴着我的脸,
我呼吸着嘉好闻的香气:“真舍不得让你走,嘉”
我拍拍嘉的背,“好了,我不送你上车了,”然后帮嘉整理了她的行李,转身毅然的向来路走去,我决定不回头,因为我知道那会徒增感伤.
清晨的高原的太阳透彻而清冽,空气中弥漫着似乎是草原的气息,我贪婪的呼吸着,试图稀释内心里幽幽的情绪.
突然,一辆三轮嘎吱一声从我身后刹在我面前,嘉从车子上跑下来,一下子搂住我,在我耳边轻轻的说:
“我愿意“
......
无题:
九月一日高原行,玉颜生动雪山清.
两番聚会疑天定,一夜秋雨现彤云.
洛水常怀子建赋,西陵犹记长吉吟.
尺纸未通君莫怪,最少相思最多情!
(曹子建遇洛神为赋,苏小小感怀李贺的赠诗入诗人梦与诗人共度春宵。都是些历史的典故,恐怕有些朋友对古汉语了解不多,故此说明,方家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