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就从格尔木的东方宾馆爬起。街头的的士仍然在清冷的街头奔跑着。南郊饭店的大院中搭上了开往拉萨的货车,三部满装的卡车构成了一个小小的车队。
车窗上结着一层白色的冰霜,青藏线冬季的清晨已经没有了多少的车辆。
格尔木河被坚冰所覆盖,青色的山影和淡红的晨曦在远方慢慢地升起。
纳赤台,西大滩,昆仑山口,不冻泉,这些熟悉的地方再次从我们身边走过。
货车又爆胎了,下去换轮胎的司机们耳朵被冻得那样的通红,车厢内弥漫着高原上的寒意。
前方又见到了我们飘扬着的国旗,又回到了索南达杰保护站的身边,难以名状的一种激动。
“黄瓜”亲昵地跑过来跟我蹭着,屋内的炉火还是那样的温暖。为司机拿上了棉帽,再次告别了我亲密的战友,前方,拉萨在热烈的召唤着我们。
大段大段的便道依然是颠簸不平的,楚玛尔河,五道梁,秀水河,风火山,二道沟,沱沱河,通天河,一个个熟悉的地方,以至长江的源头都在夜色中向我们走来。
藏族的司机已经连续驾驶了十多个小时的车,看得出他的疲惫。藏语歌的磁带被反复的播放。
同样疲惫的我们也需要提起全部的精神,不断和司机漫无边际的聊着,给他倒着水,送上话梅,安全此时已经成了我们最为担心的主题。
安多看来今夜是赶不到了,司机甚至已经疲惫到要通过不断打自己的脸来提神了,大家开始在午夜中大声地唱起藏族高昂的歌。
凌晨一时,雁石坪南面的温泉小镇终于到了,今夜我们将在这唐古拉山下的小镇入眠。
小旅店房间中的牛粪被烧起来了,裹着冰冷而泛着异味的被子在疲惫中入睡。
外面的星星和可可西里夜空中的一样明亮。
清晨那一点点牛粪早已燃尽,睡在车内的司机五点就按响了出发的喇叭。
寒冷,不变的寒冷,从手到脚趾的冰冷。
道路上仍旧没有太多的车辆,路基下只剩了倾覆不久的班车,为可能的逝者致哀。
在司机的哈欠和车灯的光亮中,小车队翻越了5231米高的唐古拉山口,这里与喀拉昆仑山相接,这里是那青海和西藏的界线。
路边灯光下是白色的雪,远处积雪的山峦此刻都隐藏在夜色中,停在这个高点,竟然没有太多的欢欣或者激动。
熟悉和无法割舍的西藏就在我们的前方。
唐古拉山下,一个小院落,就是被称为“天下第一道班”的二十一工区了,无数可敬的道班工人今日仍然在青藏线上默默地奉献着,奉献着年华和健康。
再翻过海拔5010米的小唐古拉山,就到了藏北的第一个县城安多。
天快亮了,路边还结着厚厚的冰。经过二十多个小时行经700公里我们终于到了安多。
青藏公路沿着县城的边缘而过,山际间广阔的羌塘大草原开始展露在了我们面前。
开始见到了枯黄的牧草,开始见到了冰雪中的牛羊。
桑曲大桥后又开始了翻山,翻过陡峭的申格里贡山。前方的道路仿佛好了许多。
安多的西面延伸而去的就是密布着草原,湖泊,山川,人迹罕至的羌塘自然保护区了。
那片我国最大的保护区里也有着无数的藏羚羊,藏野驴,野牦牛,雪豹和黑颈鹤。
神秘的双湖,古老的藏北与象雄。
藏北最大的城市那曲距离安多只有140公里。
那曲以每年八月份的赛马节而闻名,据说从吐蕃时期这片草原上就有了赛马会。
现在那曲镇的发展之快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宽敞的街道,新盖的楼房,诸多的餐馆,奔驰的丰田4500。
补好了路上爆裂的两个轮胎,继续上路。
路依然在修,车从桥下冰冻的河流上驶过。
前面的风光是那样的美丽,一场大雪后整个世界都被银装裹着。
白雪覆盖的草场,冰层披挂着的湖泊。
冰上闪着银光的笔直道路,雪上遛哒着脚步的大群牦牛。车上我们“摄影师”的相机也在不断地闪烁着。 
走过了当雄境内的最后一段便道,羊八井的前方就是整个西藏最好的一段公路了。全长1165公里的青藏线即将走到了它的尽头。
更加疲惫的司机和我们,更加熟悉的藏歌和旋律,更加缩紧的精神和夜色。
凌晨一时许,终于抵达了橘黄色灯光照耀下的圣城拉萨。
“回到拉萨,回到布达拉宫“的歌声仿若在耳边响起。
(二)
昨夜在“冈拉梅朵”酒吧守候我们到来的朋友们还是没能等到我们。
清晨在“亚宾馆”挤了三个人的标间中不愿爬起,窗外透入的阳光依旧如夏日般的明媚。
相识的朋友来了,不相识的朋友也认识了,这里就是拉萨。
“阿罗仓”藏餐的味道还是那样的地道,“玉包子”快餐的鸡汤还是那样的美味,“德吉甜茶馆”中还是有那麽多的藏民,“玛吉阿米”楼上依然是那种慵懒的味道,西郊的火锅店中仍旧是那样的人潮拥挤。
拉萨上空的蓝天没有变,拉萨四处的阳光没有变;
布达拉宫的庄严没有变;大昭寺门前点燃的酥油灯没有变;
八角街上转经,磕长头的人们也没有变。
宗教没有变,信仰也不会变。
(三)
冬日的拉萨仿佛又与我几个月前所记忆的拉萨有了变化,有了不同。
繁华喧闹的北京东路上,扒到房子的废墟现在已经变成了座座藏式的小楼;
大昭寺所对的宇拓路内,新修的宾馆,商铺与刚竖起的新潮路灯接相晖映。
亚宾馆升成两星级了,雪域餐厅在冬季停业了,“驻藏小二”也回家了。
更多的户外用品店开张了,满街飘荡都是或真或假的“Northface”羽绒衣。
无数的网吧新营业了,喜欢坐在液晶显示器前边上网边品味着淡淡清香的菊花茶。
许多旧日里的朋友都已离去,许多新的朋友又出现在了拉萨。
大家呆在一起的日子是丰富的,大家混在一起的时间是多彩的。
继续地喝甜茶,继续地吃藏面,继续地喝酥油茶,继续地泡酒吧。
到“布达拉风情”吃咖喱牛肉饭。
到“背包客酒吧”一起做大餐。
继续在亚睡懒觉,继续在拉萨的街头晒太阳。
(四)
各个曾经聚满了“背包客”和旅行团的大小宾馆,此时都变得格外的冷清。
“亚宾馆”打出了六折,一位常住“龙觉罗萨”的朋友竟然已经享受到了一晚十元的优待。
宾馆的留言板上已经没有了中文的招贴。
除了外国籍的游客,街头曾经“长枪短炮”加上冲锋衣专业登山鞋晃荡着的各式人等,此时也没有了踪迹。
喧闹的街头变得沉静,喧闹的酒吧也沉寂了。
活跃的越野车司机们也消失了。
八角街上也因没有了游客而降低了价格。
街头的三轮车夫也不再敢挑三拣四的要价。
甚至连拉萨各寺庙都放松了检票的手续。
(五)
冬日里的拉萨河绝对是这里最美丽的一道风景。
走过拉萨河大桥,桥下的河水依旧在滔滔不绝地流过。
河水此时是那样的清,清澈的可见河底的鹅卵石。
河水此时是那样的绿,仿佛九寨沟的水一样。
河水在远处转弯,远方是天空的清蓝,河边是一层白色的冰。
无数的野鸭或在河水中游荡,或在河面上滑翔。
红色的布达拉宫就在河岸过后的远方。
山上,藏民燃起的青烟在淼淼升起,飘荡着无数的风马旗。
村庄,院落中拴着的小狗在向我们叫着。
白天,空中竟悬挂着一轮白色的月影。
(六)
再去了大昭寺,再去了哲蚌寺,再去了色拉寺。
大昭寺内多了维持秩序的保安,拜见释迦摩尼十二岁等身像的虔诚人群依然排着长长的队伍。
哲蚌寺高处的晒佛台依旧沐浴着阳光,色拉寺的僧人们依旧在辩着他们的经。
传昭大法会停止后,拉萨佛教界最重要的一场宗教活动在这个冬日里被举行,
曲水的江寺庙内,甘丹,哲蚌,色拉,大昭,热振,五大寺庙最学有成的喇嘛们将在这个藏历11月的冬日里进行盛大的法事和辩经。
一车车虔诚的信徒和我们一起赶到了那里,带着供奉的金钱,带着奉献的酥油和砖茶,他们燃着香,念着经,磕着头,虔诚的一步步地走进了那个遍地神圣的大殿堂。
圣水供起来了,酥油花供起来了,青稞粒和干花也都被供奉在了佛祖前。
桑烟点起,法号响起,诵经声响起,大主持也在小和尚的帮助下穿上了层层的法衣。
说不尽的庄严,道不尽的神秘。我也走到那个神圣的大殿中。
“这里没有法律,但这里却有信仰”,再次体会到了一位藏族朝圣者告诉我的话。
功德林寺去了,卓玛拉康去了,热堆寺去了,扎西岗寺去了。
有着几百年珍贵壁画和神奇传说的公堂寺也去了。
不是为那宗教信仰,而是为了一种信心。
在大昭寺外点燃了四百多盏酥油灯,一盏盏金黄的酥油灯,一朵朵跳跃的火花。
照亮了我们的眼睛,带给了我们一颗温暖的心。
冬日的拉萨还是那样的慵懒,冬日的拉萨还是那样的舒适。
冬日拉萨的阳光依旧温暖,冬日拉萨的阳光依旧灿烂。
月圆了,冬日拉萨的阳光依然灿烂,冬日里的拉萨别有味道。
喜欢冬日里的拉萨。
(自由感觉草于拉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