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拉萨见到了"额外的人",西藏,终于是两个人的西藏。
我说过,这是小小的、狭隘的喜悦。即使感受总是很私人。
如果故事总有个楔子,山南之行该从见到“额外”开始。
“额外”是我的男朋友,一个热爱旅行、在我眼中很简单的人。自从他出现在我的西藏经历中,我的大脑就开始处于白痴状态,一切都有人替你打理好,有时未见得是好事。
同行的是云南妞金莲、倩莲及北京大汉二马。交谈中得知我在纳木错的晚上,金莲、倩莲也在,她们第二天一早还听说纳木错只有一个人没有听见惊天动地的狗群大战,当知道那个昏睡不醒的人是我时,她们大惊,我也大惊,想不到妞妞这么低调的人因此成名,骗人行径啊,纯属意外,不过世界细小由此可知,以后若有做奸犯科等非分之想,要三思而后行。
言归正传,回到山南,一个温暖、相对富蔗、海拔相对较低的地方。
每个人的每一次经历中,都有自己的重点与琐碎,重点未必每次有,琐碎却总是存在。当我腰酸腿疼地坐在拉萨狂吃狂喝时,回忆山南之行,最先想到了2件事:一是坐过各种车,二是青朴的信仰与关怀。
从吉日打车去车站,坐大巴到山南,乘出租走雍布拉康与昌珠寺,再到渡口,坐船到对岸,最后坐小公共到了桑耶寺。一路无惊无险,我以为旅程都这般容易,虽然晚上没有房间又要住帐篷,我仍然笑咪咪地说这个帐篷是我住过最好的帐篷,起码没有珠峰和纳木错的风雨飘摇。
金莲倩莲二马都不大喜欢雍布拉康与昌珠寺,觉得没什么意思。雍布拉康在山头上,是以前藏王住的地方,而昌珠寺最著名的是它的珍珠唐卡。一座寺庙总是伴随一段历史,历史常常被忘记,松赞干布政教合一以前,藏王的居地也不过如此狭窄。而昌珠寺的唐卡成了整座寺庙仅存的亮点,该不会有几个人记得或知道那些一针一线在佛灯下满心虔诚制作的人们。重点与琐碎,不过一线之隔,创造历史的,也许是英雄,也许是平民。
渡口乘船穿过的是雅鲁藏布江,一个在电影上、小说中、歌曲里常常提及的地方。记得97年5月1日,看过冯小宁的《红河谷》,结尾处那个老阿妈拿着转经筒,背着小男孩走着,画外音响起:“传说中,**(名字忘啦)有三个儿子,老大叫黄河,老二叫长江,老三叫雅鲁藏布江。”冯小宁总是自己被自己感动个半死,把自己当民族英雄,观众却越来越不买他的帐,甚至听说在西藏播放这部电影时,很多藏族人都哄笑。不过我承认,不到19岁的我在看这部电影时,还是被画面的大气磅礴紧张地无法呼吸。
每当我走过历史书、地理书上曾经说起的地方,都觉得时间空间无限奇妙,认为那是人生中所拥有的礼物。正如当年18岁的我绝对不会想到:在我26岁的时候,会在雅鲁藏布江上漂泊。
雅鲁藏布江上摆渡过的人以千万计,有英雄,有高僧,有朝圣者,有平民……男女老少,各色人等,创造了或创造着历史,被历史记得或忘记。
第二天一早去青朴,6点多,天还没亮就起来了,坐大卡车没有遮挡的后厢,不,不是坐,是站。人很挤,路特别崎岖,如果我是行李或白菜萝卜倒好,可惜我不是,我有血有肉,只觉随时可能被甩出去。还好看不到外面路况,但被折腾了数十分钟后,我们站在后面的还是受不了了,大声喊叫,哀求司机把我们放下来了。
那些挤着的藏族人该兴奋了,八成想:“终于松了一点,而且那些不能吃苦的汉人终于下去了。”
开始走山路,我的状态非常不好,走得异常吃力,又走了几十分钟,被“额外”扔上一辆拖拉机,他自己继续走路。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坐拖拉机,虽然晃,但因为是上山,还算平稳。
被拉到了半山腰,剩下的路就只能自己走了,已经没有时间的概念,虽然手腕上有表,可是根本顾不得看。走走停停,许多藏族人或僧人超过我们,没心情惭愧,因为他们也要坐下来休息,或者喘着粗气,到底都是血肉之躯,即使习惯了这个海拔和爬山,也都会疲惫。
这个想法让我小小地窃喜,并大大地替自己开脱了一下。
路上遇到了一个印度来的年轻人,该是僧人,但他做俗家打扮,旅游鞋、牛仔裤,人看起来非常清秀(小郁,真抱歉,我眼中天下男生长相区别不大,认为长得还不错的统统称为清秀,已经是至高赞美)。我正逗着前面一个小豆丁,他突然说了几句藏语,把那个小豆丁高高举起,小孩子吓地哇哇大叫,我们则全体哄笑。
走到一处,他指指上面,对我说:“这有高僧,不是什么时间都见人的,赶紧上去。”
我跟他进去,特别小的山洞,骤然由亮处到了暗处,眼睛不习惯,看不太清洞中光景,只觉得小到转不开身。我向高僧行礼,他往我手上洒了些水,印度僧人示意我喝掉或洒到头上,我照做了,后面还有很多人要进来,我就出去了。
听说青朴有108个修行的洞,他们经年在里面修行——所经历的,我们每个人都能够想象,也都无法想象。
我开始天马行空,从法西斯的难民营想到了《刺激1995》,然后又跑到了《陆小凤》里的老实和尚,很多人根本受不了经年累月的寂寞,有人说能够经受那种没有日月时光的人,最后不是疯子就是圣人。
再进了几个洞口,就发现找不到了帽子。帽子是当年听指南针的演唱会时,看主唱刘峥嵘的钓鱼帽后就去买了顶一样的。上下找了一会儿,还是寻不见。
很多人在朝圣时,会留下自己的帽子或发卡等物,因为把自己身上的私物留下来代替自己,是一种虔诚,也是一种吉祥。
如果让我自己丢掉帽子,会有点舍不得,可是意外失落,觉得很幸福。
朝圣者一个洞口一个洞口地朝拜,我们则提前下山了。
听说从前来一次青朴要步行,一走就是3个月,往返便要半年,但即便如此,仍有许多人前赴后继地来到这里。现在有了大卡车和手扶拖拉机,比起当年,已经是天上人间。
但我们还是娇惯地忍受不了手扶拖拉机的颠簸,下山的路特别颠簸,每走几步都会被颠地跳起来,我缩在那里,阳光热辣地照在身上,在略平稳的几十米路上,我居然睡着了。2分钟后,醒来对大家说我做梦了,他们都觉得我极不正常。
在下山的车上,我们才发现,原来上午我们走了那么远的路。
记得上山的时候,走在两个女孩后面,一个问另一个:
“山上有什么?”
“不清楚。”
“如果就跟这里一样,我就不上去了,我在下面等你们。”
她后来真的停下来,没有前行,不知道她回了桑耶寺还是在半山腰等同伴。
她不知道,我们也不是来看风景,我们是在体验。
第三天,我突然不想进桑耶寺了,万分提不起兴致,就和“额外”离开那里,准备回到拉萨。
手扶拖拉机——船——小巴,终于又回来了。我在车上一直睡一直睡。
醒着的时候,我们说起印象最深的是什么,异口同声地说:青朴。
在那里有很多精神与力量,是我们无法做到的,正因为此,才觉得格外弥足珍贵。但在当事人,那是最简单的事情,无须炫耀,就好象生命需要呼吸一样自然。
20041005
作者:newnewnewne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