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睡了一个小小的懒觉后,我们去德格印经院。
德格印经院始建于1729年,是由德格第四十二代土司兴建的,像我们曾经的雕版印刷一样,他们将佛教经典、历史、医药、地理方志、科技诗词以及完整的德格家族史等雕刻在红桦树做成的板材上。到今天为止,它不仅仅是印刷厂,还承担了藏文文献档案馆、康藏文化博物馆、雕版印刷技术的活化石以及学术文艺交流中心的重任。
看到一排排高大整齐的经版书架的那一刻,我又被深深震撼了,这种感觉犹如大学一年级刚刚开学时读到了余秋雨的《文化苦旅》和张晓风的《从你美丽的流域》,让我蛮荒又年轻的心在震慑中感动,依然自负,却学会了尊重。经过几百年朱砂和酥油浸润的经版,已经是通体的朱红,有一种经过岁月洗礼的雍容和智慧在散发着历久弥新的芳香。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刻在同一种木板上的的古文藏文、现代藏文以及梵文,对于默默守候在印经院一隅的德格土司们肃然起敬,他们和它们应该同在。
在印经院的旁边,我看到了我不希望出现的一幕:在一个四四方方的大房间里,沿着窗子摆了一圈的床,围着破烂又肮脏的棉被,年轻的工匠们一个挨着一个面窗而坐,手里握着木板和雕刻的工具。在一些游客被“导游”的小孩子带进来之后,他们会停下手中的工作,要求卖给你一些雕刻的东西,暧昧不明的目光、迫切的希望发财的神色,失了水准的对话,亵渎也是侮辱,对于曾经的印经院--据说当年的雕刻非常严格,每个工人每天只能雕刻一寸,经过十二次的校对以后,上交给土司,土司撒一把金粉在上面,再抚平,陷入文字缝隙的金粉就是刻版工人的工资,为防止工人把经版刻漏,土司又要求两面雕刻。对于其中的精品,土司会在经版的扶手处盖上一枚德格家族的印章—一只活灵活现的蝎子。
一个同行的美国人说,这里变成了工厂,不再是艺术。
印经院是厚重的,不能承受这些工匠之轻,如果米兰昆得拉到了这里,我相信他会这么说。
回去的路上,我们敲响了一户藏族人家的大门。印经院的不快,在这里嘎然而止,因为主人名字叫做阿嘎。
这是一户藏汉合一的“干部家属”(阿嘎语)。他的父亲是一名汉族医生,在当地应该有着一定的地位,这从墙上挂着的不同时代的奖状可以推测出来。现在这所房子住着阿嘎和她妹妹一家,阿嘎前几年曾经在四川某一个医学院进修过,目前在家里行医。客厅里除了他瓶瓶罐罐的药品外,还放着他新买的电脑,他妹妹漂亮的小女儿正在好奇的学习,没来得及晒出高原红的小姑娘,长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有着藏族女孩天生的羞涩和温顺,可爱极了。
阿嘎妹妹热情地端来了酥油茶、风干的生牛肉、以及一箩筐藏族花纹的麻花。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又一次面目狰狞, 生牛肉加上酥油茶,味道实在是不好极了。
35岁的阿嘎还是单身,那天他藏袍里面穿了一件质地明显不错的羊毛衫,还带我们看了他画的唐卡(一种有颜色的画了菩萨的画,我背了好几次的关于唐卡的定义),看起来有点帅。我猜测着他的爱情故事。
钟海南晃晃悠悠的出场了。
在德格藏医院的大厅里,挂了很多幅的医用唐卡,加上阿嘎的佛教唐卡,这一天里我看到了成百上千个色泽鲜艳的小菩萨。大厅一左一右挂了藏医药的两个开山鼻祖,左孙思邈,右张仲景,右孙思邈,左张仲景,颠来倒去背了几遍后,谁相当于谁我还是忘了。
藏医药据说是博大精深的,有一套小型的刀、叉、剑、戟似的手术用具,绣迹斑斑的看起来更像兵器或者刑具。
用药才叫五花八门呢,有舍利子、有九眼天珠、有硫磺、有雪莲,还有一枚硬币。尽管有些匪夷所思,我还是给妈妈买了一些治胃病的药。
这所藏医院的院长是个汉族人,据说是汉人的第一任,同时也担任着解说员。一张发福且仕途得意的脸,在最后给我开药的时候,居然弄错了,鄙视之。
作者:mazhiyan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