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寨沟的水,是有灵性的。这灵性,缘于那高原的树,那高原的石,还缘于那古老的神话。
走进九寨沟,你的心立时会被那九寨的水所浸淫。那114个海子,就在那海拔3000多米的高原上,闪动着它们迥异的眸子。那眸子有一种不可言说的凄清,它们似乎就在你不知不觉中,漫漫渗进你的心,洗净你许多的杂念,让你的心亦如它一样的清明。
“海子”,大海的儿子,这该是当地的藏民,赋予这些高原湖泊最为圣洁的谓称了。
海子的水,有的极蓝,看不见底,像是一个处子的梦,叫你不敢用手去碰它。那梦,流动着天上的白云,起伏着山间的树林。于是,便有清风挟着林间的鸟鸣,载着藏民五彩经幡的祈祷,在水面上柔柔地滑过;于是,水里的鱼儿,也亮起细小的尾巴,在水底的岩石间穿越,在水底的古树化石藤蔓中游弋;于是,还有了许多许多的于是……
九寨沟的海子,就这样让你着迷,也让你极费劲思量。这是“五花海”吧,就这么一汪湖水,晶亮晶亮的,却分成了好几块互不混同的色块:青、蓝、绿、黄、红。每一种颜色又在你的不经意中悄悄地化开,洇染成若干深深浅浅,透明清晰的色阶。藏青、宝蓝、翠绿、金黄、桃红,我数叨着那些色彩,那色彩泛起的光晕便在心头一圈一圈地荡起了涟漪,直让我觉得已是置身于一个童话的世界了。
也许是那海子的梦醒了,也许流动才是水永恒的姿态。它们从树间溢出,从岩上漫下,滑过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石滩,撞在各样的石上,翻起白白的浪花,那石在水流中,便变成别一种样,别一种形,是猴子捞月、是枯荷向空?是美女浣纱、是诗人长啸?是,可又什么都不是,石头们只是站着、坐着、躺着,伴着那“哗哗”的流水。
它们穿过一片片高高矮矮的树林,逗着那树木细细的根须,惹得那些树们痒得浑身打起颤来。这时,它们似乎更像孩子,完完全全浸沉在它们的游戏中。说不定什么时候还玩一个小小的小动作,趁着你没在意,泼一串水花给你。你没看见,它就也没看见;要是你看见了,它会朝你做个鬼脸,然后留下一串笑,一溜烟地跑了。
太阳出来了,是被那笑声感染了的吧,他从那飘逸的白云间,露出了半个的脸,他那慈祥的目光久久停驻在那跳玉溅珠的珍珠滩上。传说这珍珠滩,就是美丽无比的色嫫女神项练上的晶莹澄澈、光滑圆润的珍珠汇成的。
走在珍珠滩的栈桥上,栈桥晃晃悠悠,栈桥下就是澄清的溪流,溪流中清晰地现出那乳白或赤褐的钟乳石,不时,还有翠柏绿柳,散生其间。溪水奔涌着,吲吲地、嗷嗷地,朝着那断崖处飞驰而去,然后便是跌落。那是一种义无反顾地纵身一跃,是一种由躺而立的形象的转变,是一种由梦幻的呓语为震耳的呼唤的转变。
站在那珍珠泉瀑布下,满眼是那一片片一条条飘忽的哈达般的奔流急瀑。断崖前兀自耸起一块岩石,岩石上陡然长着几棵绿绿的小树。于是,绿波掩映着白浪,白浪翻卷绿波,爆炸出一种气势恢弘的声浪,抒发出最为恣意的激情。于是,也就有了细如烟薄如绸的白色水雾,在山谷中极抒情地升腾。你想象不出那么柔软的水,怎么会发出如此訇然的轰鸣,在这样的急瀑面前,你感受到的是内心深处的悸动,是一种生命对生命虔诚膜拜的心悸。
水流历经了如此巨大的生命的洗礼,悄悄融入那翡翠色的镜海,那种融入是静静地,似乎它怕惊动什么。镜海映出两座上峰的倒影,一座是灵慧秀丽的色嫫山,一座是粗犷俊俏的达戈山。藏寨传说,他俩青梅竹马,倾心相恋,却受到那魔鬼的从中作梗,他们历经了无数艰辛险阻,来到这镜海旁,便在这里长相厮守。多么神奇的联想,多么美丽的传说,是镜海水的清盈富丽,成全了一对恋人;又是恋人忠贞不移的爱情,将这荒凉的不毛之地变成天堂乐土。
一切美的传说,都隐含着圣洁和坚韧。
九寨沟的水,在“静”中孕育着圣洁,又在“动”中张扬一种不屈。“天下至柔者至刚”,九寨沟的水可以说是大柔大刚了。
“是谁带来远古的呼唤,是谁留下千年的祈盼,难道说还有无言的歌,还有那久久不能忘怀的眷恋?”优美而庄严的旋律挟着那古老的神话,在海子里轻扬,在树林间飘荡,在岩石上翻卷。此时,我的心在这样的歌声里沐浴,恍若那九寨沟的水一样的清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