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隆镇是个海拔两千多米的高原小镇,沿公路两旁而建,四周叮叮当当地正修一些仿藏式的宾馆,半山上倒还有些朴素的藏式小楼。镇旁一条从雪山流下的小溪,欢跃着穿桥而去。站在路边看着自己的影子,泛起些忧伤无助的情绪,这么站着也不是个事儿。望着一个小卖店走去买了一瓶水,顺便打听哪儿有便宜房子可住。老板娘用极标准的四川话对我说,她这儿就有,十元钱一夜。这感情好!也省了我四处去找。老板的小弟带我走进房间,一个藏式木楼的二楼上,里面挺干净、床铺也不错,比成都住那个大宾馆的房间要好些。放下包走出来跟老板娘闲聊聊打听打听进山的路和门票的事。
老板娘自告家门的说;自己是大足县的,嫁到这儿也有几年了。我心中暗喜,咱们都是川东北那一片的,想必在这儿住着也会多承些照应。一来二去大家也就聊得熟络了。老板的小弟有种藏族人的耿直性格、又且谦虚。相互递烟,先是我单手接过;后来还礼我敬他烟,他双手来接,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总结个经验,与藏民交往要有礼貌些,收起自己那些四川痞子习性。以后一两天证明,确是如些,获益不少。先始的寒喧完了,我也要进入正题了,便问:“兄弟这进山往哪边走?要多少门票钱?”其实我打心眼里就不想给门票钱,恁大个山,我就还不信能把它给围了。没想他倒先说:“给什么门票嘛!我给你说条路,到长坪沟从居民屋后面那条路走,可以绕开检票站;到海子沟就从山边小路上去,多数马夫就是往那里上去的。”边说还边指给我瞧,顺指望去,诚如所言,嘴里不住的感谢。这百十块钱又算省了。
聊得差不多了,人也闲下来舒坦了些,再加之那位兄弟善解人意的放上了音乐。我坐在屋顶望着四姑娘雪峰,半山间绕云牵雾,黄昏的余光映在峰顶白雪上,灼灼生辉,随着一阵风过,云带飘扬、须臾变幻、或练、或扇、或花、或鸿,尽神思之想象不如天地之造化,面对自然实愧人力。第四位姑娘(主峰)在余辉和飘云的衬陪下,倍增妩媚,洁质离尘,吸心引魄,我恨不能插翅入其怀;其它三位低眉垂首,似哀似冤。亲如姐妹也有等差,我也不免遗憾造物之不能持平。夕阳渐尽,东岭月升,清晖映衬出山的轮廓,虽无白天的俊朗、别增夜色的柔婉,有如处子蒙纱,静极幽雅。一阵夜风袭来,剥皮刺骨,我已不能发高烧似的在屋顶陶醉了。
晚饭过后,带着极期盼的心情辗转入梦。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就醒了,匆匆的吃过了早饭,置配好水和干粮带上烟,脑门上顶着鸭舌帽、一身牛仔,背着我丑陋的背包,开拔进长坪沟。
顺着省钱之路,绕开了开发商的小屋,沿着溪水,踏着土路,迎着清爽晨风,四周静寂无人,时而一声鸟鸣;时而隐约的传来一声狗吠。此时太阳还在山的另一边,阴阴冷冷、凄凄寂寂,哼着小调以驱散前路的不测之感,走了大概接近两里路,有座小桥,过桥后则需沿着盘山路上,我也懒得去绕弯子,直接上坡!双手代脚,既攀且爬,不管优雅只管实在,没多大功夫就上去了。上得大路正好遇上一马夫牵马从后而至,看样子是藏民,开口问道:“小伙子要租马吗?”我当然是不会租了,且走且聊,生意如何?家有几口?不知不觉就到了喇嘛庙,他在此等客,大家就相互作别。空谷行游,遇人则喜,至理啊!
喇嘛庙剩下的只是几段残墙,背山面沟,听溪望雪,风水不错!但还是没经得住文革的红色激流。从喇嘛庙下去就是栈道,弯延于树林之中,傍溪顺谷,不知几里!栈板上铺着晨霜,如盐似雪,晶莹可人,都不忍下脚,本着怜惜之心轻轻踏上去,差点没四脚朝天,也忒滑了嘛!我怜惜它、它倒不怜惜我,空痴情一场,没好气!伴着木板上的脚步声,眼望两边风景,不知目的的走着,风景看腻、孤寂重生。没办法,出来旅游我不能就这么压抑死啊!扯开破锣嗓子吼两句,除了回声,没见什么狐狸精,还是没劲。那就唱支山歌给党听吧,刚唱出前四个字,“给党听”还没唱出来,就有些接不上气了,终于知道什么是高原反应了。其实我蛮诚心的,条件所限党也不能怪我。左不是右也不是,我还是这么走吧!
爬坡绕弯,曲折蛇行,也不知走了多久,看见左边山上挂着一条长长地银练,我的天!瀑布!又出现个生平头次,栈道旁有个用长木板榙成的排椅,背望瀑布,正对着的山梁有个缺口,太阳正好从那儿露出来,排椅斜对面还有个木亭,哗哗地溪水从亭下流过。是个好地方!坐下来歇歇,晒晒太阳、看看瀑布、听听溪水声、抽抽烟,如果有灵感的话还冒冒酸作首诗,多雅致啊!恐怕谢灵运都会羡慕我,想起来就甜。可事与愿违,排椅上微微地还有些霜,忍着屁股遭罪坐下,那叫一个冷!这太阳晒不多会儿就有些刺辣辣的了,瀑布看着看着脖子就仰着有点酸了,溪水声倒不错只是伴着心跳声在听,烟吃到嘴里也有些苦兮兮的,至于说到灵感,没想多久我就整个的把李太白的望庐山瀑布剽窃下来了。真个是屋漏偏遭连夜雨、劲霜单打独根草。我这么在山里孤孤零零的走了恁半天,遇到如此美景,哪怕给我一丁点儿灵感,写首歪诗也算是个安慰嘛,结果屁都没放一个,唉!忽听得一阵人声,越来越近,抬眼看去一群当地男女正嘻笑吵闹地走过来。机会难得,赶快上去攀谈几句,这段时间没遇见个人,我都快憋死了。一问原来他们是去北坡挖虫草的,同行不久我与他们就分道了,看着渐远的背影和听着渐逝的笑声,我继续走我的既定之路。
高原的紫外线渐渐的让我知道了它的利害,不仅刺眼而且灼肤。幸好走不多远进了一片密林,沿栈道而下到了溪边,岸石上铺满了苔藓古旧中透着清意,下垂的绿条似要拉住潺潺的流水,溪水全然不领这份情依然如故,遇石分流,逢叶载舟。雪山上流下的水还真就这么灵性,捧水洗面绝对让你神闲气清,这,我是不会浪费的,饱饱地享用了一回。溪水的上面架着一座吊桥,晃晃悠悠的站在桥上,两旁苍翠繁郁的林木和顺着溪谷望出去的雪峰,两相结合,活脱脱的一个“玉盘堆沙”美得这么绝妙!简直般配得一塌糊涂!感概一通后记起长路依然漫漫,甩开蹄子继续走吧!
栈道在枯树滩就不再向前延伸了,剩下的路都是裹着乱石的沙路。且不忙行,颤颤微微地踅过两根圆木搭成的桥,在枯树滩小憩片刻先慰前路之辛。所谓枯树滩,只是在河中乱石滩上或立、或倒,有些朽木或有一二未朽正吐芳芽,名实取义,不用计较。景色也谈不上多美,不过在此遇到的一件事倒值得多提一笔。上得滩见有五人,本是喜事,寂寂空谷遇见同类不免又要上去闲聊几句。先与本地的两母女侃上了,老的带小的出来卖些小玩艺儿,挣些学费或济家用。看看那个小女孩约莫十一二岁晒得脱皮的脸衬着枯黄的头发和发干的嘴唇,更见平时也这么日晒雨淋;身上穿得也掉三扯四半月未洗,想必与我一样绝对无产。同一阶级自然要问问饱暖,回答也不让人怎么失望,家有牲畜虽不多也可渡日,孩子还是在勉强上学。听了一会儿也不忍多问,想来也艰辛不少就不触人家痛处了。另外还有一马夫,等着两个顾客,问问马夫租匹马进山要多少钱,回答是来回大概需一百左右,上帝骑、他在前面牵,一天也就只走这么一趟,冬天家没生意了,就马放山中,自个儿回家烤火。毛老人家曾说要与人民群众打成一片,今儿我是坚决照办。至于另外两个,一男一女,初一打照面就知是“高等牛圈”放出来渡假的苟且男女,或通常的说法浪漫情侣。男的斯斯文文,颇似学识不浅,但不知是因何种冲动,裤链未拉,可能是想和她一起吹吹风。我刚到他面前他就开口道:“同学你好!”礼貌且周到,看来是教育得中规中矩,让人舒坦,回礼一句,我眼睛也懒得看他了。旁边立着位佳人,齐耳短发,唇红面白,鼻翘玲珑,微露笑、齿含贝,足以迷倒阳城、下蔡诸多王孙。穿着件束腰紧胸粉红棉质衬衣,下面是裹臀牛仔裤,三围曲线堪称佳品。腰枝微动,芳态万千,如我这种蜂蝶必逾墙而觅。这种人才平时定是养在深闺,处优育尊,劳动妇女不是她这般德性。美的东西向来是须人赏玩的,不然就百无一用了。想想我自己这种无钱有闲的人,恐怕只有远观的份了,不过有一件倒让我燃起些希望。瞧瞧她那双大脚绝不是凌波微步的那种,有行走四方的潜质,与我蛮般配。我就这么厚颜无耻的怀着希望凝视她的双眸,不觉间三人倒尴尬了一会儿。男的先发话了:“我们准备走了,你是不是还在这里休息?”开玩笑!天赐良机,第一反就应回答:“不休息,我也要走了。”本着对美好纯洁爱情的追求,我坚定的与这小俩口儿踏上了征程。
尾随于他们之后,我静待着时机,等来等去居然没空子我钻。常言道:“夫妻不和外人唆”。我也本想去调唆呢,可又想起诸葛孔明的教导:“疏不间亲”。这么想来想去让我耽搁了不少风景,看也没顾得看,尽看他俩言欢语笑。我这不是自找的嘛!慢下脚步自己反省一下。
逐渐的与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边走边赏玩风景到了个红石堆或红石岩、要不就红石滩的地方也记不清了,看见一大群牦牛立在道上,心里有些发毛不敢往前走了,且站远点观察一下。几头牦牛也转过头来,用比梁朝伟更为忧郁的眼神望着我。当时我那个气呀!我这么一个人荡着,又遇事不顺,现在还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这不给我心里添堵吗!一腔愤怒,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迈开步子就走,它们倒乖乖地给我让开了路,可能是体验到我的心情了。再往前走没多会儿就到木骡子,那是在四姑娘主峰下面的一大片草坪,临溪的草坪上有一两棵树,两边的雪山相陪(一座是四姑娘、一座是四姑娘她外婆)这是本风景区的招牌景色。没想那两个冤家也在这儿,先不管,甩开了背包在草坪上狂奔一气,累得接不上气了一头栽在草地上,看着主峰,玉柱擎天,悬冰列崖,偶有风过雪花飘散,笔立刀削的峰壁裂出道道冰缝,面对隔峡的雪山,显得那清秀、刚毅绝不会有催眉折腰的俗态。相校而言,对面丰腴的雪山透出些贵妃气,宠爱由人。主峰旁边的老鹰崖别具一味,秃崖滚石,一股苍桑劲老的雄风,崖上盘旋的雄鹰声声长啸正像老者充沛的狂号:“年犹未老”!草坪的尽处是一片丛生植物黄黄地就像旧书纸,相伴绿水碧草,为山谷增姿增色让人愉情悦心。真不想走了!
天色渐晚,这么躺着也不行,我一没帐篷、二没睡袋,不可能在这儿熬一夜。起身看见两个蠢东西不知哪儿找来一套藏服,忸姿怩态、娇模娇样地照鬼相。整理一下笑容,靠拢去搭讪。
“哪里找的藏服?”
“那边那个木屋里有个老太婆她租的”男的这么答道。
“你们准备耍好久,是不是看着风景美想在这儿过夜浪漫一晚?”我满脸堆笑的这么问。男的看了我一眼,又看看那小娘们儿似在找她的主意,过了一会儿回过头来说:“看情况再说,不过我们没装备。”蠢货!那儿不是有个木屋吗!“我去问问那老太婆她的木屋能不能住?这儿这么美我都不想走了。”我极献殷勤的说完,斜了一眼那小娘们儿,就转身向木屋走去。边走边想着我导演的具有戏剧性的离奇夜晚就要开始了,当代的文君夜奔!脸上发自内心的闪现出一串狞笑。走到木屋问那老太婆:“这儿能不能住?”“能住!能住!”老太婆满嘴漏风的忙答道。“好多钱一晚上?”我接着问。“十块钱,便宜得很。”听到这句我便以一种完成使命的身姿神采奕奕地回身走向那两个猎物那儿。
“能住,十块钱一夜,升堆火就能过得去,柴也挺多的。”
“我们可能等会儿就要回去了,明天还要到双桥沟去。”
“哦!很遗憾。”说完我便转身向草坪另一头走去,肚子里不下十遍的咕叨着“滚你妈的蛋!”
找了块干净地方坐下,总结总结革命失败的经验教训。可能是我太过一厢情愿了,那小妮子看她那几眼时,都是面无表情没一点芳心暗动的意思。这严重的犯了轻敌冒进的错误,典型的左倾轻敌。毛主席当年多次批评过这种自以为是的愚蠢举动。我纯粹是个二百五!看看他们已经走远了我也只好提着包怏怏出山。
回到镇上屈指一算,今天大概走了百多里路。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店里,草草的吃完饭便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清早起来背上背包,继续我的海子沟之旅。沿着小路上了锅庄坪,这是山阳部分,整个北边都连山遍野的是草,沿着山梁修着藏式白塔。清晨的天空万里无云,湛蓝湛蓝地,四周的雪山一览无余,对面山上林木倒相当茂盛。在这儿又不免多驻足一些时间,坐在青石上漫无边际的一通遐想,无非一些青年苦闷,说到底是性本能乱窜。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继续沿着山崖上的小路前行。没过一会儿一位老农赶着一头牛从后面而来。
“老人家这是上哪儿?”
“把牛赶到海子牧场。”
“我们同路,一起走。”
“小伙子你准备走哪里去耍?要不要我带路?”
“准备到海子去,明天再去登大峰。”
“小兄弟我带你上大峰,六十块钱带路费。”
“不用了,海子有没有过夜的地方?”
“有两间牧民的房子可以过夜。”
老头子抽着我的烟高兴的聊着过去、自己、家庭、儿女、山外的世界。我则在后面用树枝赶着他的牛,时不时还牛便直喷。阳光下就这么一老一少外加一头牛,在荒寂的山路上蛇行漫步。
最吸引我耳朵的还是老头子说有关四姑娘山的神话,三个纯洁的妹妹和一个不学好的大姐,依偎成峰,披纱倚玉,屹立苍穹。真觉自己生不逢时,晚生了那么千八百年,若是早生大姑娘犯的错误可能也有我的一番责任,或者更甚的话就像老猪对文殊菩萨说的“把三位姐姐都予了我岂不更好”,这儿虽说是四位但也不妨碍我的博爱精神。大姑娘的断首,三位妹妹的清高,如果有我的罪责那该多美啊!悲剧之所以伟大就是因为她的凄美和深刻的人生底蕴。
快到中午的时候,我们俩人和他那头牛就到了海子。一片蓝蓝的湖水,嵌在两山之间,水映山形,山因水秀。独自沿湖信步,看山观水,说不上什么样的体悟,只知道山高有雪,流出轻柔一面;水从山下,本是刚毅所生。道家人生,刚柔相济,诚如此山此水。
行了一段,便过独木桥游湖中小岛,黄马白驹,悠闲其间;风啸鸟鸣,入耳成音。觉着自己在这儿匆匆一游无什么留念,便在岛边沙渚,折枝划字,如鸿爪印雪般的写下“猴子到此一游!”几个大字。
忽然山顶狂风大作,云布雪飞,飘飘洒洒,漫天银华。觉得冷了赶紧跑到牧民的石屋里坐下烤火,里面人倒挺多说得热火朝天,我一时半会儿还插不上嘴,只好静静的听着。一个青年牧民问我:“你要爬大峰?”
“对!明天去,不晓得现在可不可以上去?”
“现在不行,下午山上的天气经常变,风也大,弄不好会出事。如果你要去,我带你去,给一百块钱带路费就是。”
“算了,我还是明早上去。”我实在是预算不出那么些钱,现在身上的烟也没了拉关系都不容易,今天真够失败的。
“这儿能不能过夜?”我继续问。
“可以,不过没盖的,你又没睡袋这些,要自己去砍些柴,住一晚我收你十块钱就是。”青年牧民这么回答道。
“大概要好多柴?”
“可能一两百斤,砍十来背就可以过一夜。”
我这个读了十几年鬼书早就丧失了劳动人民本性的人听了这,心里想着的只是趁早快溜。
背上包随便搪寒了一句:出去转转。就从屋后接近八十度的山坡向大峰爬去,这是生平头次这么漫无边际的向上攀爬,登上一座还有一座似乎永无尽头,坡陡斜得我都不敢回身瞧,风从两耳呼呼而过帽子几次差点被吹掉,背后的雪山美景全无心看,眼前的只是黄草、黑土、碎石、牛粪,越往上越有一种赴死的悲壮。终于看见大峰的碎石危崖,看天色太阳已于肩齐,离月升不远了。离大峰垂直计算最多还有四五百米,可天色这么晚了登上大峰天黑前多半下不了,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四周无一个人毛。就这么放弃又心不甘,辛辛苦苦大半天我为的什么!半途而废向来不是我的作风。站在一块尖石上迎风临崖,犹豫、踌躇、拿捏不定,这就是选择的自由,自由真正的到我面前我又怎么会这么不爽快呢!看看山下悬崖万丈,周围的山那么低矮渺小,远处的日隆镇白瓷砖房屋闪闪熠熠。头上十几只苍鹰盘旋狂啸,所期待的必定是我,我的肝、肺、肠子、眼珠。看看大峰又看看日色,开初悲壮赴死的豪情慢慢退移了,饮恨!唯有饮恨!生命的珍贵在我心中狂烈的呼喊涌动。我有些羞耻,咒骂自己无能、胆小、卑微。但生命狂潮最终淹埋了我。那么不舍,这么近我就可以亲近雪山顶了,这么近!我无数次的默念。三步一回头的向下,回望身后我知道自己不能再向上了,唯有向下,保全生命却丧失了激情,带着这种撕心裂肺的痛我昏昏蒙蒙的走下山。面对威峨的山岭我在生或死间游移,最终我还是怯懦的选择了生,虽然庄子“予恶乎知乎恶死者不悔其始之蕲生乎!”的话也曾萦绕在我脑际,但,我不能!苍山在鄙视我,雄鹰在鄙视我,这儿的每一块石头、每一颗草、每一粒沙都在鄙视我。我不能再在这儿呆了,我无地自容。
第二天早上我便匆匆地踏上回程的班车,多呆一天我都不能忍受雪山对我的鄙视。在车上我懒懒的靠窗坐着,车过了巴朗山口向下行,不多久又进了云雾中,窗外一片白茫我依然呆呆的望着,突然云雾开出个圆孔,正好映衬出云外的一座雪山,好似天外飘来,那么的详和、亲切,它原谅了我退却,临走时它带着宽容来为我送别!山岂无情!我珍惜自己的每次回望,当最后一眼能看见雪山时我红胀双眼与它瞩目作别!
七古(四句同韵)作记:
逸性舒怀携山飞,
倏忽两日恨短会。
昆仑有情送我归,
含情深谢带泪回!
(结尾别记)
回来的路上,看见一批又一批的“五一”游客,在导游小旗的领导下,跟东随西像群企鹅怪有意思的。有人说中国人不够团结,瞧瞧这!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们聚在一起,大家统一吃饭、统一住店、统一看风景、不知还统一干什么?反正大家是团结一致的。看此情此景,如果谁还说中国人不够团结,谁说,我就扇谁嘴巴子。
到了成都一时买不到票回去,就在望江楼喝了一下午的茶。随手翻报时看见有则消息,说某报一名记者在登贡嘎山时遇险下落不明。看完后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遭瘟的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