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朋友讲在西藏的故事，不是蓝蓝的天，就是白白的云，更肤浅的还讲什么西藏有三种颜色：蓝色的是天空，绿色的是草地，黑色的是帐篷？依我看哪，绿色的是垃圾筒和出租车，黑黑的是藏族人的皮肤，还有蓝哇哇的是失望人的脸。若西藏真有什么三色的话，那就是仁慈的白、智慧的红和力量的黑色--从那三尊不离的四臂观音、文殊菩萨和金刚手演绎出的民族性格，在他们修饰讲究的传统建筑上到处都是对三色规矩的恪守。虽然佛经中教导人不可执着，但巧的是，这个全民信教的民族，对佛法的执着，让他们能在任何年龄为来世付出每日两小时以上五体投地的代价。下文与这里说的也许全不相干，却是很真实的记录了如成都上空的蒙蒙尘雾般可窥见一点这片神秘土地的故事。
飞机即将降落时向下看去，竟分不清是沙还是江，使我一度怀疑自己生了眼疾。后来才知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雅鲁藏布江。只是因为她的流速太慢，以至于仅见静态的波状痕迹，从而产生了似是沙漠的错觉。而说到这水，也很是神奇呢！虽不像那木错般冬季有绝对明显的结冰分界线而让人匪夷所思，但过了戒备森严的曲水大桥立刻从黄河一派变为清水濯濯的拉萨河，没得到个确实的答案。拉萨河中有小岛，内生树木，在背景雄奇的秃山和晴天洗色的衬映之下，使我相信这儿可以作为画家的选景处，因为任何对颜色敏感的人在此都会感到如鱼得水。
躺在床上仿佛过了几个世纪，结果才睡了1个多小时。这个过程中，我在苦海中挣扎，眼球好像陷下，消失了。成都人到这里大都是惧干不惧高（我总结）：高海拔我们是见多了，但从常年湿度80%的盆地来到这个“吸水圣地”--地狱！！我加了“五道防线”（吃很多水果，很多蔬菜，喝很多水，唇膏擦得像猪油，正值雨季），嘴巴还是成了香肠加打包。车上播放着印度歌曲，不厌其烦地说道：“无论你到哪里，不要忘记我的爱情，不要忘记这明媚的春天……” 我心疼地感受着肿起的上唇，想那歌里的主角还有爱情滋润，我都干得流鼻血了！
一曰：“阿姨，求求你了……”一五岁女童天真一笑--这就是夸张所在。通常要到一毛钱就离开了，运气差一点的，被死抱着不放，你还可见到不远处一时无法得知数目的等待救援者呢。如果不确定兜里有足够施舍的零钱，就算为了福报，也只好省省了。也有看中你手中食物的，七尺大汉被四、五岁小孩追着跑是屡见不鲜，就算说“门堵”（藏语“没有”的谐音）也没有用。其实这些小孩子也挺可怜，大概数七、八岁进庙的最幸福吧，至少衣食无忧。
最虔诚的五体投地拜法，一个月要有十万次，一天24小时中大概1/12都在雪域高原做这种剧烈运动，让人不得不佩服他们的体力和毅力。“信仰”这个词是已用滥了的，但真正为信仰付出的人则是稀而贵了。拉萨是个节奏很慢的城市，除了世界屋脊特殊的自然条件，还有不被信仰外之人所理解的一心向佛，而对创造生产力兴趣索然。就像我们用好奇的目光注视他们，他们则带着永不愿被汉化的倔强看着一群群拜佛插队还不知其然的痴人。
许多人这样说过，我对此话的真假却没有把握，因为在西藏还没见过不脏的小孩。从一处到另一处，沿路有小孩向我们招手，表示欢迎。有时车会停下来，然后车上的人把随身携带的干粮扔些下去，然后孩子会很感激的望着给他们吃的东西的外来人。这样的画面如果出现在张艺谋的电影里，随之而来的多半是“悲壮”型的配乐，但谁说他们不快乐？导游告诉我们，这些孩子没到过外面的世界，他们觉得自己是很幸福的。或许正是因为没有沾染所谓的文明，他们才显得有可爱的气质。而我此时想的，是我的“苦乐对半开”的理论，与佛教中人生是受苦的颇不相同。
虔诚的佛教徒不管从事什么职业，都会在维持最低生活水平的前提下将所有收入捐给寺庙。商人小贩，农户牧民……乞丐一天的课业是念佛和讨子儿，只要不饿肚子，就把所得全作为公德交出。几乎没有工业的西藏不存在工商银行，这是她坚守不被玷污的原则；叫化子不被认为是社会的败类，他们是以自己的方式在修福报。大昭寺就有证据：青海一农户倾尽家产塑的一尊纯金佛像。
人说，求佛可以，求方便不行，一句话：“这里是西藏。” 在寺庙里，本来连女厕所都没有呢。当我看到TOILET的指示牌时，兴高采烈进去，却见一很脏的男的从已经能看到坑的敞房钻出来。我顿时很尴尬，不过还是问道：“女厕所在哪儿啊？”他来句“男女一起的”还笑一下。不知那笑中含有什么成分，总之我是冲进去又冲出来--这叫“徘徊”了三次。最后还是导游帮我站岗……而且，里面苍蝇多得可将坑堵住--太恐怖了！！！据说，以前西藏是没有苍蝇的--此话真实性值得怀疑。因为神话中的格萨尔王招魂时就幻化成了一只蚊蝇和一个护法神。话说回来，拉萨可以没有市花，但要否定“市虫”的存在，那可真是睁眼说瞎话了。
我们成了“穷光蛋”！显得一无所有不是因为丢钱或被抢了，而是因为这儿的东西太贵。据说去到缅甸人人都有作富翁的感觉：过境后随随便便就是百万富翁，东西也便宜。在西藏，纪念品随随便便就过千过万。每看到中意的东西，我说：“要是我有钱，我一定……”哎，买礼物一事成难题。瞧来瞧去，就超市的商品便宜--就“这里是西藏”一句话恐怕是没法解释；也不是旅游区的通病？惭愧惭愧。
偏偏这里的金银珠宝看煞了我们的眼。塑像、坛城之类动辄就是几吨的纯黄金制造；而这个压根儿是小儿科--无数的名贵宝石让人是眼花缭乱。导游指着一颗白色宝石说：“这颗石头，也不怎么值钱--可以买下整座苏州城。”令人咋舌！还有，据估算，布达拉宫内所有宝物的总价值能买个地球。因此我猜整个拉萨最发达的是他们的建筑业和他们比木乃伊制作更艺术化的达赖、斑禅及少数活佛的金身制作过程。大多数人会有这样的疑问：既然他们如此富有，为什么还是非常落后呢？包括我，曾有这样的疑问，是因为只看得出蓝天和白云的界线，而西藏若真融入了繁华的世界，也将不再是像羊卓雍错般，时时不忘遮住自己的瑰丽而让人欲罢不能。
Lost in Potala
如果有人肯拍这样一部电影，一定卖座。这是部风格和 Lost in Space 很相异的片子。在红宫，极容易迷路，而僧侣只有住在白宫的。~~一群兴奋的旅游者来到神秘的布达拉宫，莫名其妙失去了方向感，连指南针也不安分了。接着团员一个又一个离奇失踪，到最后竟只剩下你的喘息声~~夜深人静，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陪伴你的只有惊为天人的佛像，菩萨像，还有灵塔里一具具有灵性的尸体……~~这当然只是朋友间的笑谈，却真是源自恐怖心理的一种构思。布达拉宫每个神殿及神殿集合都拥有紧凑的结构，氛围古怪，而其间通道甚多，也难怪我们有这样的想法了。
导游在罗布林卡夏宫讲解一幅大象、猴子、兔子和小鸟叠罗汉共乘凉于一棵大树下，以教世人和平共处的壁画时，不小心说溜了嘴，竟冒出“环保”二字。或许因为这是流行的字眼罢，同行的游客都微笑起来。在拉萨，几乎看不见垃圾桶，更别说清洁工了（事实上是有的），但地面干净得连碎屑都没有。旅游城市洁净就像公圆里要植树种草栽花一样理所当然，而到旅游城市熏陶熏陶环保意识对成都人来说，就如同在公园里挂上“留下您的脚印，带走美好回忆”的牌子一般。
拍照两千块--布宫里每拍张照片应付75块；所有拍完了要2000多块呢。据说是为了保护文物。但既然要保护，就该彻底呀。像在大昭寺里，不管付多少，都不准拍。我们只恨没带上摄像机，如狗仔队般顶风作案，偷拍圣品--只要监视器不是红外线的。
主持是狼人？“哲蚌寺不久前圆寂的主持叫‘狼人’大师。”当当当当！！？听导游讲到这里，我差点没绝倒。我反复问“狼人？”“狼人？”导游都面无异色地点头，再点头。后来才搞清楚是“朗仁”。难道我心术不正吗？要是这个被信徒知道了，我恐怕是死路一条。一点也不夸张--曾经有一北京人，在说宗喀巴大师是头戴黄帽时乱冒皮皮，戏问道：“怎么不戴绿帽？”结果差点惨遭分尸。政治敏感的地区容不得有人说错话，做错事。我不小心绊了一个藏族人一下，他就用犀利的目光仇视着我，吓得我直往别人背后躲。
西藏的僧人可以吃肉，红教的甚至可以结婚--跟一班人头脑里的“出家人”是不是有很大出入呢？其实食物方面是跟西藏的自然条件相关的。当年文成公主进藏的时候只好用酥油做花，而蔬菜本也少得可怜。从西藏回来，顿觉汉地佛教的不纯甚至虚伪。吃斋又如何，整日烧香拜观音又如何--佛在心中并不是有难时求菩萨保佑的意思，而是全身心奉献的拜伏。世人只要谨记“贪、嗔、痴”三戒，也好过无数戒律约束。
我们成了外国人？这可不是分裂主义作祟哦。一进吃藏餐的地儿--哟，全是老外，不然就是藏族服务员。此景不禁让人怀疑，这是在中国吗？那里的老外都吃得红光满面，点头连连。酥油茶好喝吗？--第一闻，还能接受；尝一口，Ugh~~真够反胃！后来又吃的藏式自助餐类似川菜，又还没川菜味美。都说我们在餐食上太过讲究，我看着一帮帮狼吞虎咽的老外，只好猛灌青稞酒。
唔，要是被牦牛压了，焉能活至今日？看藏戏时，“牛”狂飙而来，人吓得四散逃窜。我想这“牛”多少有点人性吧，顶多不过站在咱面前摇头晃脑，故决定当回“勇士”。哪知他竟得寸进尺，使上真劲儿来压我！幸亏有垫背的，才没摔倒，不过也赢得各位的注目礼。为保面子，我轻拍“牛头”，以示乐心。而后，此“牛”愈加放肆，“牛尾扫人头”，“牛头蹭人脸”，专往人堆里钻，现场很是热闹--竟是头假牦牛搅的！
不是疲倦或其他什么原因，这叫真的云里雾里。来时飞机上就乱冒了句“那云真像山”的“感叹”（实际上那就是山）。海拔嘛！在去羊湖的途中，行到高处，全是在云中穿行。车的左边靠着得了皮肤病似的山，右边除了白色，还是白色。车里，强迫人听孙燕姿的歌。在绝对的大自然中，我发现自己从未如此痛恨燕姿，并发誓不买这张期待以久的《风筝》。我猜这是自然的力量，一个小女子太微不足道了，人太渺小了。
去日喀则的车要开7、8小时，全是不方便处--要方便会很尴尬地到处找隐蔽所唱山歌。因此只好不摄入任何食物，我拒绝了露餐。要说在西藏，苍蝇和人可是一样热情，而此话难登大雅之堂。人呢，和他们的肤色一样热情、淳朴，笑里不含心机--正因此，笑才有了意义，而看笑者、听笑者才能感受到笑的定义，也才能够惭言略领于此，才能夸口此笑之不含心机。就像下车舒活筋骨时我遇到的那位大叔，黑里透红的皮肤，脸上有阳光和山风留下的痕迹，手拿烟袋，还告诉我，这眼前我疑是村小的房子，是乡里不用的。我第一次发现人造的房子还有给自然作陪衬作得如此恰如其分的，便从最真实的角度拍下和谐，也忘了肚中空空如也。
珠峰当后山？城市里是很拥挤的。假如你我家屋后就有一座侥幸存活的小山，那定是香格里拉似的地方，爱恋它的你会用时间织网蹋遍每一平方。如果说有人将世界最高的珠穆朗玛当他家的后山，你能相信吗？56姐妹中的藏族其实也分了诸多支，其中就有夏巴族。夏巴族人勤劳勇敢，很多外国人就利用这一点，让他们上珠峰拍下许多珍贵画面，卖得大钱。而所有上珠穆朗玛的登山者都由当地夏巴人带路。更有夏巴族人一生中已上过珠峰无数次。真乃当世第一勇士也！
早就听导游说，这里很多Tibetan是会说英文而不会中文。这一点，直到我来到一家CAFE方始相信。我对侍者说：“这里是付人民币吗？”她模仿能力倒是不错，立马转述问另一位侍者。我顿悟，改口说英文，才解决了交流问题。导游不余欺也！拉萨市的八角街是购物地，是转经道之一，也聚集了很多外国人。只可惜我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未能发现内有多家咖啡屋的事实。识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援引不当尚可原谅，对待学习可不能放过机会。我决定到北京中路街边的一家小小CAFE玩上一玩。
20：00到，等待。我叫了杯咖啡，一份牛奶燕麦，一盘拉萨炒面。20：44，不耐烦，我还是决定继续等待。两个西班牙女人就在对面，但找不到勇气开口。我怕自己过于冒失，不礼貌地打断他人的谈话，但又不想浪费吃一天之中第二顿晚餐近乎填鸭的苦心。终于，待旁边一伙谈笑风生的香港人走后，对峙结束。我手拿叉子，嘴冒“Hola”。她们回应了一句，我还是问道“Es tu Espanolas?”（意为，你们是西班牙人吗？）。结果证明我的判断正确。可惜她们英文不好，我只好没头没脑地夹杂些很有限的西班牙语。她们的笑并不说明我合乎礼节，事实上我的确够冒失，还没摸清对方的底儿就说自己是皇马的球迷。她们笑，道：“No. No. No.Barcelona.”此时，我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须知，在巴塞罗那人面前笑言自己是皇马球迷是有挑衅意味的，在“和平时期”可是大忌呀。幸亏只是俩中年妇女，否则，斯命不保矣。话说回来，此番交谈还算愉快，也合影留念了。我呢，第一次得以和活生生的西班牙人交谈，她们呢，恐怕终于遇到了一个听得懂她们西式英语的人。
活佛都找到了西班牙？听说这个的时候，我倒真是大吃一惊。在西方基督教唱主旋律的地方，也有很多佛教信徒。 比如我读的一本有关佛学的书，就是挪威人写的。以上事实也就不足为怪了。寻找转世灵童的过程也很有趣呢：高僧活佛在圣湖边念经直到湖中升起幻影，一众人扮为一般的云游僧人，寻找湖中幻影的真实地，从而找到灵童。
日喀则是西藏之行的最后一站。这里的海拔高拉萨一点儿，天气热点，苍蝇多点。但酒店里房间楼层很高--五层--是挺高了，不乘电梯可不行哪。不是惰性，而是高处不胜寒啊。世界屋脊上还往高处爬，古人就告诫我们难于上青天了。再加上西藏的不发达，设有电梯的楼少之又少，而五、六层的建筑自然算高的了。哪一位壮士徒步上到布达拉宫顶，才叫人好生佩服啊！话说住日喀则那晚，同行一帮牌迷聚众双抠，像我这种局外人只好自行找乐。当是时，狂风阵阵，雷电交加，白天从窗口望就直望到天边，晴空朗朗，此时牦牛塞天，两眼放电。也只有在高原上，才能把闪电看得如此真切，如灯丝，如银蛇，如弗兰克林勾引的对象。拍照在这里是习惯，我操起照相机，也不管能否成像，就拍了一张。岂知昙花一现，错过时机。我决不罢休，便独眼紧张静侯期盼的一瞬间。我才体会到摄影师的辛苦，肌肉僵硬，眼皮发酸，于是平生第一次试图记录闪电的出现频率，也才平生第一次用数据说明其毫无规律。
盆地反应？只听说有高原反应，盆地也有？恰是在青藏高原上无甚状况，变成至少五、六千米才有吸引力。回到成都，虽不用卸氧那么夸张，也是颇不适应，上楼还不到一层，已是不堪重负。 飞机降落的过程中，才一个多小时就天各一方的情绪愈演愈烈，心中似乎已开始想念给我留下许多回忆的神奇土地--或许只是不想就此结束……当然，症状还包括对拥挤、人多的极度不适应，就连满街的汉族人也显得怪异。
这二十四段毫无逻辑地记录了我在西藏的一些经历和这趟旅程的一些感触。就像本文开头说的那样，我不敢说自己对这个民族以及他们所生活的地方有多少了解，但是这一次的旅行却撩起了我对今后向外走的意愿--去了解我们居住的世界和各种各样的居民。省省吧，如此不切实际的想法暂时收起来。有始有终。要个不错的结尾，还是借用爱因斯坦的话：这个世界最不可理解的事情就是：世界是可以理解的。然后再反过来说：这个世界上最可以理解的事情就是：世界仍然是一个不解之迷。每一次的旅程引发的是思索和妄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