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朋友的帮助下,我们决定赶在检查站的工作人员上班之前奔赴日瓦,所以今天起了个大早,在电珠家早餐后等车。0540,一辆破破烂烂的吉普车开了过来,这种松茸车在稻亚公路上十分常见,也是目前唯一能把我们带到日瓦的车了。我们一行三人,采摘、收购松茸的当地人三人,以及司机,七个人挤在这辆吉普车里,在泥泞的、崎岖不平的、正在施工之中的稻亚公路上颠簸了近四个小时,不晓得脑袋被磕碰了多少次。我不停的安慰着自己及伙伴:只有我们有运气赶上了这样特别而有意义的旅程,公路修好之后再来的游客再也没有机会体会这种颠簸与惊险中的苦与乐了!
快到1000的时候,“绿野亚丁”的招牌展现在我们面前。终于到达日瓦了!一个梦想即将实现,别提有多高兴了。然而没过几分钟,我就认识到我们面临着另外一个难题:如何到达亚丁。由于9号这里要召开各县头头脑脑的专题会议,讨论稻亚公路如何按期竣工的问题,所以严禁游客进山的公告连发多次,各条线路的管制都极其严格。包车去亚丁是痴心妄想了,就是骑马或者步行也要考虑能否顺利通过关卡,进入景区。然而,经过了几千里路的风风雨雨,神山就在面前了,放弃是决不可能的,我已决定不论怎样的代价都要进山!
听绿野亚丁的工作人员说,中午前后将有大批检查人员进驻,如要进山必须马上出发。当机立断,我们租了一匹马驮行李,马夫同时也就是向导了,1100时,大伙徒步进山。后来我才知道,马夫是我们的朋友电珠专门叮嘱过的,所以一路上他对我们非常照顾。小伙子言语不多,可是他会很耐心地等你、帮你。每当我回想那一段艰苦的旅程,面前时常浮现他腼腆而灿烂的笑容。
从日瓦到亚丁,大路37公里,小路难走却风光秀美,大概24、25公里的样子。在峡谷中逆流而上,开始的道路没有大的坡度,又有蓝天白云、鲜花绿草相拌,那感觉就象在溪涧边嬉戏,肆意纵情于纯真的自然,对于刚刚结束徒步虎跳峡之旅的我们来说简直轻而易举。打着遮阳伞,戴着墨镜,听着随身听,一派怡然自得的样子,我问向导:“都是这样的路吗?”声音中都是满不在乎。他笑着看了我一眼,答到:“好走的路不到3公里吧。”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他眼神中那微微一丝笑意的涵义。
很快地,我们进入了树林,路已窄得仅容单人在丛草中穿行,景色更加迷人,可我也已经感觉到累了。这才哪跟哪呀,最好走的路还没走完呢!卸下一切累赘的东西,任骄阳爆晒我也顾不得了。“不能歇,越歇越累”这是我在虎跳峡和碧塔海得出的经验。强迫自己集中精力于脚下的路,在道路平坦时欣赏湍急山涧溅起的浪花,品味盛开着的小野花的艳丽,分散着对于疲惫的注意力。山路,崎岖而上,不知何处是尽头……
13:00时,向导第一次带我们在林间的空地上休息。没想到,不歇还好,休息、放松之后重新发动的痛苦简直要命!从这之后我知道了,在长距离的徒步旅行过程中,要多停、少歇,即使休息也不可以松劲,那是支撑你不断前行的动力。一旦放松,要想重新启动可就困难重重了。前面是一条漫长的上坡之路,印象中是一条无止境的路,没有几分钟我就气喘吁吁了。汗水很快湿透了T恤衫,我已不再关注周围的景色,只有一个信念:坚持,无论如何都要坚持到最后。咬紧牙关,在换不过气来的时候停几秒钟狠狠地吸上几口气,然后继续着无止境的艰辛之旅。此时,我又一次认识到人的潜力的无限(第一次是在虎跳峡)。
我的队友似乎都是登山运动员,我觉得他们的脚步特别的轻松。强行跟着他们是不理智的,问明向导这一段仅有一条路,确认不可能迷路的情况下,我叫他们先走。我以自己能够接受的速度,调节好呼吸,匀速前进,并且在大致固定的距离之后停十几、二十秒后继续前进,并不敢多歇。后来我发现这是一种相当有效的办法,不久,在他们休息的时候我就追上了,但我并不愿长时间的休息,而是走到前面,掌握着自己的速度和体力。这种状态持续了几个小时。
路是越来越艰难了,都是陡峭的上山的路,我不晓得前面还有多少座山要翻。如果是平时一般的出行,大概根本不会坚持到现在,我明白自己已经开始透支体力。阳光仍然是那样毒烈,景色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我太过关注于脚下的路,并没有留心。向导及时地提醒了我:“看!那就是仙乃日。”天哪!蓝天下,神山露出笑靥,圣洁地屹立在前方欢迎着我们!我兴奋地笑着,点点头,同时还在不停地喘息,那表情一定十分有意思。老实讲,此时的我已经没有力气说话。我很后悔没有把相机包背在身上,错过了为仙乃日拍照的好时机,因为傍晚时分山里就下起雨来。但我想,那一幅图画已经深深拍在了我的心里,这辈子也抹不去了。后面的那段旅程,一直是神山给我力量,鼓励我奋勇向前,去和她进行更亲密的交流。
我还记得那段徒步的两个细节:
山涧旁陡峭的山坡上,劈出一条25公分宽的小路,这边是悬崖,那边是坡壁。马儿走过时,我们的行李磕碰在山崖上。我向来是很怕走这种路的,咬咬牙,盯住前面,不敢往下看,也不敢多想,一步一步向前……惊出一身虚汗。
狭窄的涧壁山路上,一棵大树倾倒,根系向涧侧翻出,使本就窄得很的路在此断开。我看见我们那匹很听话的马突然反向向我冲来,匆匆倚靠在山壁上让开,奇怪间看到这断开的危险道路,明白了马儿因为怕过这断路而掉头逃命!马夫追马去了,我则小心翼翼地抓牢树干,挪过去,前行。很久,马夫都没有追上我们。我想,为了让马安全走过这段路,他一定大费周折。
终于,在1700前后的时候,我看到了一排帐篷。一号营地到了!“可以休息了!”我想,立刻感到兴奋和从里到外的疲惫,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是意外,向导说我的一个同伴要求继续前进,到冲古寺过夜!咽咽唾沫咬咬牙,我说“那咱走吧”。毕竟,向前赶时间是我所向来支持的,还不知道明天的天气是什么样呢。然而,在已经精疲力竭的情况下继续5公里以上的山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那是我稻亚之行中走得最悲惨的一段(虽然那一段的路况并不坏)。我想,应该有这样几个原因:1、开始的部分走得太得意忘形了,浪费了体力;2、在1号营地的时候以为到达终点,太过松劲;3、走这段路时,韩国的大朴看出我已体力不支,掺扶着我走,其实这样更累,因为他总想走得很快。
关于这段路,我还记得这样几个片段:
过了一号营地就是亚丁售票处,那里的人们给我们以热情的迎接。听说我们没骑马,是徒步上来的,投以我们赞许的目光,并真诚地祝愿我们一路好走。在一片“扎西德勒”的祝福声中,我们辞别他们,向冲古寺进发…..
经过一段很长的非常泥泞的路,应该是未来宽阔的景区公路的一段,筑路的重型卡车轰鸣不已,溅起的泥浆飞得老高。我能想象未来这里的繁华,可这又意味着什么呢?两三年后,圣洁的亚丁是否仍然能够保持今天这幅原始纯洁的风貌?我怀疑,我担心,我深怕世人的平凡与庸俗玷污了这片圣山。
开工程车的藏族司机非常热情,其中一个看到我拖着沉重的双腿艰难行进,停下车来嘱咐向导慢一点,要多休息,真的很让我感动。我能看出,如果顺路,他肯定会载我一程,然而我们要走的是小路,况且我也希望把这次征程当作对意志和毅力的考验与磨练。谢谢他,我虽然很累,却满心欢悦。
我和大朴一直走在前面,许久不见另外一个同伴潘跟上来,在一片空地,我们停下等她。经过虎跳峡之旅,我知道潘的体力很好,只是时时留连于风景,多有落在后面的情况,所以并不担心。可是这次等了许久,不见她跟上,还真有点急了。朴跳到一块高高的石头上,大声叫喊着她的名字,好一会才见她慢慢跟上来。关切询问间,我方明白,体力不支的何止我一个人!大家都是都市里锻炼不足的人,长途跋涉焉有不感辛苦的道理?只不过,在每个人的眼中,别人都更能干些,所以不愿把自己的疲惫摆在外面罢了。在他们眼中,我始终不肯休息,虽然速度不快但一直走在前面,挺不得了的,但他们岂知道我完全是为了“笨鸟先飞”呀!
“冲古寺!”多么美好的地名!在8月7日,她简直就是一切美好事物的代名词。抵达冲古寺时大约1820时,雨下得很大,我与朴共撑一把伞(他没带雨具,我的雨衣在马驮的行李中懒得拿),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寺里的和尚、喇嘛和杂工热情地欢迎了我们,把我们让到厨房烤火。山里温差很大,我穿的是短袖,又湿透了,所以略作停留就会感到寒意刺骨。厨房里黑黢黢的,没有灯,却十分暖和。我座在炉子旁就再也懒得起身。他们怕我着凉,劝我去拿件衣服加上,然而此时疲倦已完全控制了我,话都不愿多说半句,起身就更免谈了。好在火很旺,我并未因此而感冒,否则可就得不偿失了。
酥油茶、藏粑、青稞饼和奶渣,我们吃了一顿丰盛的藏式晚餐,味道好极了。我想,以后再到藏区,我完全不必带许多的干粮,我已喜欢上藏餐的风味。酥油茶确实有其无穷的魅力,餐后我立刻返过乏来,浑身上下有具有了活力。推开厨房的门,哇,外面的世界更精彩!雨已经停了,神山在薄薄的云雾中若隐若现,神秘而又多姿多彩。按动快门,我渴望记录下这美好的瞬间。是神山把我召唤到这里,也是神山指引我来到这里。朝圣之路的意义并不仅仅在于目睹神山的壮美,更在于朝圣途中对意志的磨练和对心灵的净化!此刻我方明白朝圣之路为什么经久不衰——崇高的信仰和执着的追求!
远远的,冲古寺在神山的映衬下慈祥地微笑,送我回到帐篷,完成亚丁之旅第一天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