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岂在青城的深山里住了半月,每天做完事,总喜欢到山坡上、山沟里走走。那高山流水,奇峰怪石,飞瀑碧潭,彩蝶恋花,都会让人留恋忘返。而那白云深处的人家,他们的淳朴,他们的善良,他们的勤奋,却更会令我终身不忘。
那天一大早,我们去登楠木冈。走不多久,这条勉强可以行车的碎石路,就完全消失在身后了。我们便沿着绕在绝壁半腰的羊肠小道往深山里钻,走完悬在深涧半空的小路,就开始登山了。山路弯弯,被密林遮掩着。路越来越窄,坡越来越陡,林越来越密,我们也越来越上气不接下气了。
前面,林子亮开了,露出一户人家。小岚子正和奶奶吃早饭,见我们累得汗流满面,连忙拉椅子过来让我们歇息。阿中和阿关一坐下便不想再起来,我只好一个人继续上行。登到楠木冈顶上,拍了“远眺老君阁”、“一览众山小”、“猕猴桃比赛”几张照片,便匆匆赶回来。奇怪,他俩怎么还在冒汗呢?原来,他们歇了一回儿也往上登了,没有赶上我,又没有喊答应我,走了一段就回返,刚刚坐下等我。
小岚子放下作业,给我们一人泡了一杯青城苦丁茶,又到地里讨来鲜黄瓜洗了给我们吃,还问我们“饿了不,要不要吃饭”。小姑娘一点也不认生,热情大方地回答我们的一个个问题。她上五年级,学习成绩很好。奶奶下地忙活路去了,爸爸妈妈在沟里农家乐帮工,退耕的坡上种了杜仲、厚朴、板栗,生活“还可以”。瓦房是爷爷在20多年前修的,他老人家去世了,相片挂在堂屋里。这石磨是爷爷的爷爷留下的,100多岁了。现在用机器磨面了,石磨始终放在老地方,全家人时常看着它,也怀念着故去的先辈们。下山时,阿关给小岚子钱,她怎么也不要,还请我们“二天再来”。
我和小李到上皇观途中,在半山的一岔路口走错方向,“一不小心”来到了老张哥家。老俩口刚吃罢午饭,听见有人问“到上皇观怎么走”,便到门口来邀请我们“进来歇一下,喝碗茶再走”。大嫂才把大碗盛着的红白茶递过来,又忙着去剐杜仲皮,说明天要背到镇上去卖。老张哥见我们打听上皇观,便说这后边林子以前就是中皇观呀!他带我们来到房后,一株千年古银杏挺立林中,真要五个人才能合围呢!
很可惜,中皇观早已荡然无存。邻居家的兄弟把收藏的石雕搬来放平,让我们慢慢拍照。老张哥担心我们又走错路,说他要上去锄草,一定要给我们带路。他腰间背了面短短的锯子,肩头扛了把长长的镰刀,全副武装,大步走在前面。一直把我们送到上皇观下的方亭,才说“没有岔路了,爬完这500多阶石梯,就是上皇观”。说罢,不等我们道谢,便下山锄草去了。
陈老师从镇中学一退休,就回到这深山里来了。我是看了他两年前写的《发展卧牛山旅游事业一谏》,专程前去拜访的。他70多岁了,还那么硬朗,一天到晚都闲不住。他的两个儿子都很争气,事业也很红火。他有一万个理由好好享清福了,但是,他从没有闲着。问他为啥?陈老师深情地对我说,还有乡亲没有脱贫啊!为此,他才写了“一谏”。
也为此,他才将写的“一谏”复印了几十份,从村上到镇上再到市上,有关领导都送交了。去年,他动员儿子拿了60万元,在沟里修了水泥路,在燕子岩盖起三层小楼,办起了农家乐。他把大旗一举,的确带动附近的村民增加了收入。我一直关心“退耕还林还差多少”的问题,也在陈老师这里找到了答案。不是村民不愿退,是上边没有下计划呀!据说,今年起计划就停止下了,上边说“退耕还林的任务已经胜利完成了”,可那许多坡坡上,还种着庄稼,再也拿不着计划去退耕。如果土地空着,农民们心疼啊!
星期天晚上,暴雨下了整整一个通宵。清晨,陈老师冒着塌方的危险,从沟口到坡上查遍了灾情——两处塌方,路断了!陈老师安慰我们,不要紧,耽误不了你们回成都的。他把儿子叫回来了,杨村长领着乡亲们也赶来了,大伙砸的挖的撬的推的,不停忙活,中午时分就搬走了塌下的小山。
回成都两天了,我还时时思念着深山里白云深处的人家,思念着陈老师、老张哥、小岚子,思念着扎根大山的老知青,思念着给我们带路去探险的老刘和他的小狗胖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