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中的除夕夜——烟花之绚丽
2003年春节，准备去云南罗平看油菜花。一个叫阿冼的朋友开车，同行的全部都是新朋友，包括玲玲。除了我，全都是摄影发烧友。他们的目的都是摄影，而我，有时候，旅游只是一个过程，忘记该忘记的事的过程。
1月30日（年28）出发，坐了两天车，年29，即除夕夜的晚上9点多，我们到了一个叫西林的县城。由于春节假期，宾馆都放假了，好不容易找到了当地的县招待所，一个听说是县长级的人物在值班，我们接受了李长春上次来时所受到的招待。年夜饭，是在一家叫“腊牛肉”店的家庭式餐厅里用的。我们就在主人家的客厅里用餐。几个孩子、大人正围坐在火炉边看春节晚会，烤火、吃瓜子。主人正在为我们准备晚餐之时，我们便也围过去一起烤火、吃瓜子、看春节晚会，就象在别人家串门拜年一样。年夜饭是颇有特色的腊牛肉火锅，听说这是西林很出名的一间店呢！
几个小朋友在门口放着各种烟花，有冲天炮、地老鼠、魔术弹、满天星。。。在广州禁放烟花之后，我们只能到一些偏远的地方来寻求这种儿时的乐趣。总在想，没有烟花的春节总象少了点什么，为什么不能专门开辟一个烟花燃放点，供市民玩乐呢？没有烟花鞭炮，就象没有过年一样。——当然，两天之后发生的事，让我彻底地改变了对这件的看法。
看到孩子们放烟花这么高兴，很让我们跃跃欲试。于是晚餐后，近12点了，回到县招扔下行李，我和玲玲就迫不急待地往街上冲，去找卖烟花的档口。
新年的钟声正在响起，新年的炮竹声开始此起彼伏，整个西林沉浸在一片噼呖声中。街上仍是灯火如昼，可是鞭炮烟花释放出来的迷漫烟雾，把大街小巷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中，把灯笼、彩灯也隐约其中了。在灯笼彩灯及烟雾的大街上又跑又跳，这才是真正的除夕呀！买了烟花，回到招待所的中庭，痛痛快快过足了烟花隐，回去又发了一轮新年短信才休息。
沾衣欲湿菜花雨——油菜花之绚丽
大年初一，在这个清凉的微雨纷扬的早晨出发，一路上时不时能见到路边灿烂的油菜花，正肆意绽放着金色的绚丽，完全不顾游人脆弱的心灵是否承受得起。
午餐后，到了多依河景区，一个说不上艳丽，却让人回味不已的碧水村寨。
一带碧水蜿蜒而过，时而碧水如镜，时而飞珠溅玉，点睛之笔当然是门口一片金黄的油菜花，仿佛俏丽村姑头上插的一朵鲜花。
金灿灿的油菜花不是一个景点，它在途中，随处可见，有时一大片一大片，望不到边，有时却只是路边的一个小景，夹杂着春风细雨，扑向你的眼帘。金黄色中偶尔出现几点艳红，那是穿着喜庆新衣的村民正沿着田埂走过，给湿润的绿玉浓黄增添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你的眼睛可以几小时不停地往车窗外追寻着那一片金黄，却从不会感到疲劳。如果下车走进花海中，让花枝上的晶莹水珠打湿你的发稍、你的衣襟，你不会觉得寒冷，你只会感到：生活在别处，风景在途中。
九龙瀑布——生命不能承受
人生，原来就是，和某些人某些事相遇的过程，而想忘掉某些人某些事，是要付出代价的，是不是？
有时，意外就是在不经意间发生的，没有任何预兆。
九龙瀑布群，被一片又一片随着地势而无限伸展的油菜花地包围着，仿佛姑娘秀发上别着的闪亮的发夹。春寒带着斜风细雨，给金灿灿的油菜花点缀上莹莹露珠，给雪浪腾飞的瀑布增添了如雾如烟的纱缦，让你恍惚间，很想遇到一位丁香一般，结着愁怨的姑娘。可是，有时候，意外也就在恍惚间发生了。
记得，当时几个摄友正支开三角架，各在不同的位置取着不同角度拍着瀑布群。
我也在拍照，但我对于摄影是门外汉，只找一些平坦舒适的地方，拍几张全景就够了。在路边一个很宽很平的台阶上拍了几张照片，正想走下来，忽然感觉到自己“失足”了，不知是一脚踩空，还是脚下一滑，我没能站稳，便整个人从台阶上摔了下来，摔下的力度好大，仿佛会冲过台阶下面的小路继续住水里冲去！我往下冲时，被路边的一棵树挡住了去路，头被狠狠地撞在了树干上。意外就发生在一瞬间，我还没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意识到自己是扒在地上的，接着感觉到左额角、左眼好象在发胀。我用手臂支着头扒在地上，捂住额头的手，能感觉到一片湿滤滤，接着还能见到一滴滴的血滴在树根处。。。
——我摔伤了！我的头撞破了！！我完啦！！！
不知有多长时间，我保持同一姿势扒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仿佛想回忆事情是怎样发生的，又象是在努力祈祷，希望刚才的事儿没有发生，是自己在做梦，其实我没有撞伤。。。我没事。。。
我被同行的朋友扶了起来，坐在一边的台阶上，用驴友们递过来的纸巾用力捂着伤口，仍是浑浑厄厄，心里一阵惘然。忽然，感觉到一阵晕眩，感觉眼冒金星了，星星越来越多，开始看不清东西了，接着感觉手脚开始发冷，发软，身上开始冒虚汗，开始失去知觉。。。心里一阵恐慌，刚才的一撞，是不是脑部受伤了？完了！想不到这次就这样回不去了！！虽然早知道生命是一件脆弱东西，可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我的大限！可是，上天真的这么快想收我回去吗？我还不想去啊！虽然正在失去知觉，虽然眼前是一片迷糊，却能够感觉到玲玲就在我身边。我对她说，“玲玲，我头晕了”。声音也许很弱，弱到连自己都听不见。可是可爱的玲玲听见了，她慌忙和其他驴友商量着，“她说头晕，怎么办啊？”“给她喝点水吧！”有人说。一瓶水递了过来。不知是水起作用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眼前晃动的星星开始减少，手脚又开始有知觉了，我感觉死神正在慢慢远离，仿佛自己重新回到了人间。。。
同行的一个“省摄协”的大叔告诉我说，刚才撞击时，人的肾上腺分泌会增多，现在事件过去，分泌会自动减少，以取得平衡，所以你会晕，这是正常的现象。。。同行还有一个略知医理的阿姨说，我没有作呕就说明脑部没有受伤。。。——是不是这样子？我忘记了，只知道自己还能活着，真的很欣慰。
伤口从额头左边的发际线开始，划过左眼再拉到左眼下角，狠狠地拉过左边约半张脸。眼睛上边及眼角的皮被掀起，伤口肿胀起来，快把左眼的视线给遮住了。我被送到了罗平县人民医院，一个很有耐心的温柔的女医生帮我看了伤口，止了血，说要缝针。于是玲玲便跑上跑下的去帮我交钱、拿药，我就坐在诊室里等候，才耳闻目睹了这么多的人间悲剧。
这一天，是大年初二，人们应该是和家人、朋友一起吃喝玩乐，快乐地过年。可是我却见到骆绎不绝地求医者，几乎都是因烟花鞭炮而受炸伤的，不是被炸伤就是被烧伤。有的被炸到了鼻子，有的烧伤了下巴，有的被炸缺了一块耳朵。。。最可怜的是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整个脸被烧得焦黑，眼睛都睁不开了。孩子年轻的母亲抱着他，双眼湿润，泪光莹莹。她见到我左眼的伤，还关心地问我：是炸伤吗？我说不是，是摔的。问她的孩子，她一边哽咽着一边告诉我经过，可惜我听不懂她的罗平口音，只隐隐听出大概，好象是孩子的父亲带他去放烟花玩。父亲先尝试点着烟花，见许久没有反应，以为没点着。这时孩子又吵着要自己玩，糊涂的父亲便孩子过去再点，这时。。。孩子的脸被烧得焦黑，视网膜严重受损，以这对夫妻的经济收入及这个小镇的医疗条件，孩子也许这一辈子都无法重见光明。。。
被推入了平生第一次进入的手术室，缝针、包扎好后，医生让我躺在病床上打吊针。。。玲玲就在一边陪我，给我拿暖手的水瓶，倒水喝，喂我吃饼干。。。谁会想到，她和我只是因这次的旅游而认识的，出发前我们还是陌路人，而此时此刻，她却几乎成了我生命的支柱。
同车的其他驴友来看我，同行的珍姐说了另一个因鞭炮而引起的悲剧：从九龙瀑布景区出来，门口有几个游客在骑马。其中一对小情侣正骑在马上准备出发，一个小孩将一颗摔炮正好扔在了马的前脚处，两匹马都受惊了，前脚立起，马背上的一对情侣被双双摔到了砂石地上。珍姐见到他们都是脸朝下摔的，受伤程度比我更甚！
我再也不认为烟花是一个喜庆的必需品了，我相信它只是“乐极生悲”的一件工具。
事情过去一年了，我的伤口早已痊愈，只剩下左眼角下方一处不太显眼的伤疤而已，所幸缝针的地方在双眼皮里面，折进去了，看不到。那一次意外，只成了一个记忆。而我知道，对于那个孩子和他的父母，也许还有那对情侣，这绝不仅仅是记忆中的一个片断而已。我不愿意再去追求那瞬间绚丽无比的烟花了，如果交换的代价是一生的痛，我们的生命无法承受。
作者：juliahle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