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马尔康要先走一段回头路。天气闷热,在车内昏昏欲睡。打了个盹,又遇到修路,大家干脆在溪边的草地小憩。木头在两辆车间拉了根绳子,把湿衣服拿出来晾。墨坐在驾驶座上看书。其余的人在水边或躺或坐,悠然自得。我头顶着外套挡住毒辣的日头,哼着车里放的音乐走来走去,像小学生野餐般快活。要不是草地里比较脏,苍蝇太多,一切真是太完美了。
过了半晌,路通了。车颠过一个又一个山头,突然天色大变,乌云压顶,狂风大作,铺天盖地下起了一场冰雨,冰糖大小的冰雹掉落在车身上,固然没有大珠小珠落玉盘那么美妙,却也因新鲜而动听。雨后,山谷里出现了一道彩虹,令我们兴奋不已。剩下的老路上我精神百倍,翻看着墨带来的《收获》,他也许前面车开得太累,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头一歪,靠在了我肩上,微卷的长发蹭着我的脸,软软地,让我感觉自己像个男人。于是我很负责任地担当起了雷锋的角色,一动也不敢动,等他醒来,我脖子都僵了。看来做男人是蛮辛苦的。。
过了来时的岔口,南行不久,山间林木开始丰茂起来,清澈的梭磨河时而平缓、时而湍急,一路相随。过刷经寺后风景愈发动人,正是“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丛林中掩映着青灰色的藏族民居,古朴自然,与天地融为一体,直叫人感慨许多“现代”建筑的粗糙。眼镜叹气道,要不是已有家室,讨个当地老婆在这儿住一辈子多好。
渐渐地,山雾漫了开来,到马尔康时夜色已深。
马尔康是阿坝自治州州府,生得一副江浙城市模样,夜里还有灯红酒绿的场所。几个男人顿时起了腐败的念头,想住好些的宾馆,幸而都已客满。服务员介绍我们去附近的武装部招待所,房间很干净,又便宜,省了不少银子。
次日在马尔康修整一日。晨起,穿过两条马路,独自踱至梭磨河边,正值早市。沿河一溜都是新鲜蔬果的摊子。隔街面河有家小铺子看着挺干净,便进去喝了碗粥。九点半,店里只我和老板娘两人,门前两颗大树。街上的人们热情地叫卖着,挑选着,生活着。路上的那点脏乱丝毫不妨碍人们的兴致。
马尔康的藏民多属嘉绒藏族,穿戴、说话都与甘南的藏民不同。吃过午饭经过一家商店时,看到一群中年嘉绒妇女笑嘻嘻地坐在门口休息。我们凑了过去,也在台阶上坐了下来,和她们说笑。留下的照片上,大家都那么乐呵呵地笑着,仿佛相识多年的老友。
去河边破旧的小楼上挤在当地人中间喝茶。露台的茶座非常简陋,但人们脸上的表情和西湖边装修精致的茶馆里喝茶打牌的人们并无二致,或许更平和,因为对生活没有那么多的要求。我们从楼下的三轮车上买了个大西瓜上来一通大啃,然后,往茶里加点阿坝山里买的蜂皇浆,摩挲着刚买的毡帽,在太阳下晒着脚丫子,漫无边际扯些闲话,逍遥自在地迷糊着。
也许太迷糊了,回去就出了件事故。我们的车停在招待所院里,可第二天门前就开始挖路,开膛破肚,两边的泥土堆得老高,过街只能走颤颤悠悠的窄木板。考虑到第二天一早出发,他们决定先把车开出来再说。不知道他们怎么完成的这个不可能的任务,只知道把路边的电线杆给撞了,结果赔了两千多块钱。晚饭时说起这事,大家都有些郁闷,感觉这情形类乎关门打狗,颇为冤枉。
作者:zu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