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在上海有急事,搭了清早往成都的班车先行离去,对不能一睹四姑娘芳容抱憾不已。我们拖拖拉拉地中午才准备动身。临行,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我们那辆车的车钥匙居然被墨带走了。急怒攻心和胸中郁结并不能解决问题,情绪挥发完,研究了一阵,终于有了喜出望外的发现:两辆车的钥匙居然是可以通用的!车钥匙并不好配,兜遍了小镇才觅到一把。
车出丹巴,路顿时好走了不少,但是河水也渐渐浊黄,也许这是文明的必然产物吧:(
经过小金的沃日土司碉楼,停下来仰望了一番:古旧的建筑未经修葺,在电线纠结的天空下老人一般安详地静默着。它们自然是经历了许多风雨的,它们的身上散发着历史的烟尘气息。然我并不知道它们的身世典故,也不感到好奇。我只是被时间的味道弥漫湮没。玉砌雕栏应犹在,只是朱颜改。沧海般的往事,只合埋葬。带着希望它们永远不要被粉刷一新的美好愿望,我们继续踏上前往四姑娘山的一路坦途。
来到四姑娘山,一路上第一次有来到所谓著名景区的感觉。因为有大批式样雷同的旅馆和也许是全国各地景点连锁的旅游用品商店在兴致勃勃地等待着我们,因为有颇多戴着一色帽子的游客结伴溜达着,因为沿途有人殷勤地要求提供各种服务。我不敢妄加评判,但有时我难免感到疑惑,我们到底是在开发还是在破坏一个景区?
著名景区的好处也是有很多的,比如终于可以爽爽地洗一把热水澡,可以让自己的睡袋休息一宿,可以买到久违的垃圾食品,等等等等。我们住的日月山庄很便宜,标间谈下来40元一晚,床单雪白。 旺季也许要贵出许多罢。晚上在茶室里看了四姑娘山的风光片,个个精神大好,对第二天的行程充满了向往。
第二日的行程堪与米亚罗的遭遇媲美。
正值雨季,山里道路泥泞不堪,我们决定租马上山。入口处马市一般熙熙攘攘。付了钱,领了号,一片混乱中被分配到各自的马上,晃晃悠悠地上山了。我的马鞍好像是歪的,坐着不大舒服。有几段路须下马绕行,一脚踩下去,差点把鞋子留在浆糊一样的烂泥里。马在泥淖里行走也很费力的样子,时不时打趔趄。
一路和脚下的烂泥头顶的树枝身上的酸痛交战,精疲力竭,哪还有心思看风景。不过也完全不用遗憾,因为风景实在稀松平常,一路就是黑色的泥,绿色的树,空气倒是很好,但这又和走在任何一座江南的山里有什么分别呢,除了路极难行之外?好容易到了第一个所谓景点枯树滩,瞥了一眼,连下马的兴致都没有,继续往前。中午时分大家在可能是第二景点处歇脚吃了点干粮,仍无所得。抱着三分侥幸七分不甘,我们决定继续向前一探究竟,复又上马考验臀部与下肢的忍耐力。路还是一样的难行,人马俱乏。马儿鼻息沉重,举步维艰,不时贪近便往矮树丛里去,我一再低头哈腰,还是硬生生被树枝在脖子上拉了道口子。情急之下一把扯住树干,马夫急来解围,所幸未曾落马。一路期待着柳暗花明,却每每不可得之,而皮肉之苦已经压倒一切,我不停地问马夫还有多少路,迫切希望赶快结束这一场颠簸。
过了堪称丑陋的红石阵,到了木螺子。马于此止步,需徒步往上。哼嗤哼嗤地爬过了一大堆白色石阵,终于稍有豁然开朗之感。其实也就是一片不大的草地,一条尚算碧绿的小河。而云遮雾绕下,只能凭想象来捏造四姑娘的模样。我近乎虚脱地在湿冷的遍地肥料的草地上躺了会儿,大伙决定撤退。想到又要重复三四个小时的颠簸,心里只叫苦不迭。
行了一程,天总算稍稍放晴,远处大山上银色的冰川露了一下脸,为之小小地兴奋了一把。然后又是漫无止境的跋涉。不停地给马鼓劲加油,随马淌过了好几个河滩,水面离脚只几公分,心里捏了把汗,还好没有人仰马翻。
在我的神经几乎要被磨断时,终于回到了起点。一下马又踩入一个泥潭,狼狈不堪地挣扎了一番,才上了栈道,走回了山脚下的喇嘛寺。居然有点淡淡的阳光,回首,终于看到了雪山,只短短一瞬。历经艰难才得一见,却并没有觉得更加珍贵或动人。如果我们一直在山脚下,不是一样可以看到四姑娘的真容,说不定会看到更多。一场辛苦往往可能全是白费,付出不一定得到更多。这一真理再一次被窝囊地验证了。
所见的四姑娘完全没有传说的那么美丽。我对所谓名山大川的信仰彻底地动摇了。原来这世界上浪得虚名的不止大有人在,且大有山在。
或者,只是我们来错了时候。
作者:zu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