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全体sales（7个）都去桂林，美其名曰“培训”。

公司从我们盆满钵满的利润里拨出了2万元做经费，（我们）乐死了。

机场会合，大家都很兴奋、休闲。平均年龄26岁，5男2女。

三个小时的飞行。

桂林两江机场。一片潮湿的热气，有着热带海边的气息。

我和小英当仁不让地删除了北京的冬衣，只剩下精心内存的时尚短恤衫。男同事都心照不宣地笑。

上海、杭州、广州的三位代理商经理也先后加入。大家入住桂林的五星级酒店，可惜名字忘了，只记得门外就是漓江。我们安排好行装，就迫不及待地到江边散步。

水还是很清的。但似乎没有了梦想里的神奇。我说不清那种感觉，只是在心里暗叹：sorry，我来晚了。已没有了上学时的那种分明和纯净。几年的社会阅历，几年的商场经验，漓江的出世之美已无法再明晰地投影在我的心田。

我有一点矛盾。为了我无法和这种脱俗清逸心心相印，丝丝相扣，愧对；又为了这一份职业的积极、进取、丰厚回报和直面人生，以及一路走来的那些挫败、成就，和那些同路英雄的音容笑貌，感动。

大家在叫我过去合张影。于是我在阳光下笑得灿烂极了。

晚上6点，导游带我们去吃饭。这时我们圈里的老大OSCAR到了，受到了我们围攻式的欢迎和打趣。老大来了，我们这一伙儿就折腾得更欢了。

那馆子的名字是早不记得了，是一个吃山珍的馆子。穿山甲（和竹鼠是一回事么？忘了）、蛇，还有山鸡等等，都吃到了。我对山珍倒是浅尝辄止，我们那些弟兄可不是吃素的，就着群情激昂的段子，点到即止的笑话，通通都给卷了进去。大家还喝了蛇血酒，有点歃血同盟的意思，我和小英也面不改色地慷慨饮尽了。

十一个sales，每一个都战绩赫赫，冰雪聪明。这一顿饭就吃得妙趣横生、酒酣耳热。但由于是IT这个行业，又由于都才从校园里走出来没多久，这伙“奸商”倒也不是那么深不可测、俗不可耐的。

吃过晚饭，温度、湿度都非常的宜人。导游就带我们去坐了一回船。

江水柔凉。我们的船乘风破浪。满天的星光。两岸的灯光。一只银色的鱼倏地从眼前蹿起老高，惊叫声中，它又跳了回去。又一只，啊，又一只。一道道银色的弧光，象梦一样从眼前闪过。BEN用他的数码相机抓住了一个瞬间。

江风扑面。我正在陶醉，猛听得有人叫我，一回头，眼前一道闪光。同事按动了快门。

Morning  call。拉开窗帘一看，下雨了。推开窗，一股寒气袭来。于是又把厚的毛衣换上。冷气还是往后背钻，与昨日的热带海滨感觉判若两季，并且此后三天，毛衣和绒衫就脱不掉了。

培训还是很严格的。老师就是我们的老大OSCAR。一个个精彩的实战案例，讲得大家摩拳擦掌。提问也很踊跃，回答也很幽默。甚至连小李飞刀都给拎出来了，用以说明工夫怎样炉火纯青，胜人一筹。过瘾。

课间休息，BEN就把昨天的那些照片投到了白墙上。于是又开始研究数码相机，98年初那还是新事物。

第二天就去阳朔了，从桂林的漓江坐船，溯江而上。行前导游说，在漓江上拍照，要心静，才能与风景融为一体。几乎所有的游客都会在此拍照，但成功的很少。你们看桂林的山，它不是以雄伟见长的，它是极淡的那种，淡得象水墨画，淡得有时都和天融合了，有一点仙气飘飘的感觉。你需要细细地品，静静地赏。大家心要静下来啊，争取回去冲一些值得回味的照片留纪念。

闹闹哄哄地上了那条船，好不容易大家都坐在了一起。已是中午了，于是就在船上用饭。累了，简单的船饭也显得很香。好怀念昨天在街边吃到的啤酒鱼啊。甩着水的鱼拎过来，报出几斤几两，征得同意后就用江水煮，临了加进啤酒。很快就端了上来，也没放什么作料，清汤，有一些姜丝，味道鲜得要死，无论是鱼还是汤。啊啊。

吃完饭，打牌吧，船程好几个小时呢，现在还没到美景区。由于人数是单数，就打了奇数打法的双抠。于是一通谄媚啊，见风倒啊之类的乱喊，热闹极了。

打了不到一圈，大家不约而同地不想打了。于是一起到甲板去看风景。前面凤尾竹已经在望了。于是调整情绪，理理头发，脱掉外衣，开始照相。

船也走得慢了些。景色一处处地慢慢过来了，抓拍，离去。

淡远清逸的山，飘渺在淡蓝的天景里。凤尾竹，婀娜而动人，一丛丛地绿着，象世外的美人，安静地在神仙的地方清修，自怡自乐。一种不求闻达的绝世之美。我不由想起了王维的一首《辛夷坞》：
木末芙蓉花
山中发红萼
涧户寂无人
纷纷开且落

水和岸相接。山与竹共生。水映天山竹。

山如碧玉簪，水似绿罗裙。

船到阳朔，弃舟登岸。到了阳朔，才暗暗心惊于漓江源头的清美，那空气，那安闲的氛围，心想不静下来都难。

石板路刚刚下过雨。路是缓缓的上坡或下坡的那种，在北京宽敞平坦的大马路上走惯的我最欣赏就是这种有坡度的石板路情趣。两个年纪小小的人儿，也就是十六七吧，也没打伞，就从远远的地方走过去了。象那种年少的故事。在这样南方的潮湿的青石板路背景走过的他们，好象什么话也没说。爱的质清湿纯净。谁能够拥有这阳朔质地的爱情？即使千山万水之后大家都要去面对不同的宿命。生命总是这样可遇而不可求。

我们住的酒店是阳朔唯一的一家五星级酒店，Paradise，天堂酒店。却翻译成一个不伦不类的普来登大酒店。酒店依山而建，分三层。每一层都有一个大大的露台，露台的背景就是远山。我们站在露台上以远山为北背景照照片的时候，夕阳正在我们的身后，我们的笑容正在远山和夕照间。

傍晚去西街。那些有着异国风情的酒吧、网巴，传统工艺品专卖的小店。一条街都是风情，一条街都是休闲，一条街都是中西合璧，一条街都是宁静久远和现代芬芳的契合。

一些环游世界的洋人找到了这个纯净的地方，就决定住下来了。遥远的和现代的传说。

在颜色渐深的暮色里，在村头的古榕树下，在小学乡村的背景、教堂的背景和菜场的背景上，在缓缓上坡的人家小院墙头探出果树的深巷的背景上，在轻雾一般的雨粉的背景上，我微笑，我落泪。

直到今天，我还记得我当天穿的那件灰蓝色羊仔毛衫，我搭在肩上的那件黄色毛衫，以及所有令我没有来由地落泪的一切最平常的物事，和最平凡的市井声音。只是因为在阳朔。

晚饭是美味的，心情是寥落而又惊喜的。

吃过晚饭，就在西街逛呀逛呀，怎么都不想回酒店。真想就这样徜徉在西街，徜徉在这个阳朔之夜。

午夜的时候，大家都提议回去，我当然不会反对。于是一起在街角吃了米粉，马肉的，又酸又辣。吃着米粉，天上下着雨粉。天若有情。

第二天，我们就从阳朔走了。然后从桂林各奔东西。

那些曾经一起走过的朋友，如今已经各奔前程。

回来后，我把从桂林买回来的桂林山水水彩小画（不是印刷品）送给要好的朋友。我在上面题着：自清自碧，宠辱不惊。如诗如画，笑对有缘。”

桂林。阳朔。1998。

作者：fing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