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生也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会哭,哭得既狼狈且丑,鼻子眼睛都红,而且总也改不了不记得带纸巾的毛病。那副太阳镜总算还没丢,戴上遮丑。
最终结果还是不能走,因为当天的车子干脆彻底取消了。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了几圈,被人拖进就在火车站旁边不远的富丽华酒店,170元/晚。韵生也不知道这个价钱是不是公道,但也没有力气再去精明了。刚刚进来,换好衣服又大哭一场,韵生想这次是大约真的受到了伤害——可能也并不是全为了失恋,应该还有不服气、幻想破灭等等各种因素夹杂着,而且尽可以借着失恋的借口大哭一场——但是到了后来眼泪似乎不是为了悲伤这个哭泣的原始因素了,哭的时间久了眼泪被惯性力量左右着毫不费力地滑出眼眶,反正无事可作,哭久了脑子身体都开始麻木,一切全部都是下意识的动作,包括洗澡开电视,以及躺倒在床继续哭。
因为和白云机场很近,那飞机直朝着窗子开来,银白色的机翼像从电影院里的大屏幕中冲出来,呼啸着从头顶上飞过去——让韵生想起不久前的911事件。韵生隐隐想着,撞死算数,要是马路上有车子开来,也一定不躲不避,反正自己总是不可避免的霉。因为飞机的声音实在是震耳欲聋,韵生开始听不到自己的哭声,只见床对面的镜子中有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干嚎的鬼相——卫生间热水也没有,韵生都懒得去抱怨。
心神不属之下犯了个严重错误,韵生也不知怎么会打电话给管云飞,可能韵生的声音变得厉害,他竟没有听出是韵生,韵生什么也没说放下电话。他大概后来想想猜到是韵生,又打过来。反说:“你要是还喜欢我,我就做你的女朋友。”他愣住了,问韵生怎么了。韵生一时语塞,只说“我在广州”。但他只是说:“我们永远是好朋友”。韵生想他疯狂追韵生的日子毕竟过去了,而且韵生当时也很不懂礼貌。放下电话韵生突然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个愚蠢之极的错误,他大概想韵生当他玩具了,而韵生也确实是脑子坏掉了才这样做,以后只好不再见他。于是又开始哭,肚子也不饿,想吃点东西长力气,苏打饼干卡在喉咙里干得不可下咽,哭得累了就睡着了。
朦胧中有人敲门,韵生开门一看,是下午那个人给韵生送票来了,居然还带来两大袋水果。他把那个大得像西瓜的广州柚剥开,塞在韵生手里让韵生吃,说“吃能解百忧”,韵生呜咽着吃那个酸甜的柚子。他东拉西扯说笑话,韵生也不好意思再哭,和他聊。他看到韵生在深圳拍的照片,问“这是你吗?”韵生说是前天刚拍的。他说简直判若两人。是,韵生现在头发蓬乱脸色灰败,眼睛水蜜桃一般,而照片上神情开朗,笑容简直是得意洋洋。韵生吃完柚子,他说不行,还得再吃晚饭,他这么远送票子来还饿着呢,于是又来到三元里,在抗英大街找了个露天餐厅,点了好些菜,而且说不能浪费得吃光。韵生于是吃了一大盘蒜香排骨,油爆虾,又塞了很多酸菜鱼下肚。这毛头小伙挺能侃,而韵生也挺会说话,尽管神思恍惚,可从中南海讲到佛教又讲到广州历史,边吃边讲,直到韵生说再塞下去可要当场出丑,皮带要崩掉了才罢——也不是说笑,皮带是要崩掉了。站起来,虽然酒足饭饱,可是依旧兴致不高。韵生穿着破牛仔,帆布裤子脏兮兮,还穿着不合时宜的高跟鞋,摇摇晃晃,他说真是没面子,整个带了个小痞子出来。看看周围好像女孩子们都比韵生打扮整齐。他说韵生这么回酒店肯定还会哭,提议说夜游白云山。韵生刚刚吃排骨时说这广式排骨真好吃,说“一块可消愁,两块可忘忧,三块开口笑,四块秉烛游”也不过是凑趣罢了,吃了七八块,就随他一起夜游广州吧。过门而不入地看了抗英纪念碑等,夜色已深,打车去了白云山。
作者:susu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