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沙山落日
凌晨三点,沿着清冷的轨道,火车正隆隆前行。我和同伴坐在温暖的车厢里,望着窗外掠过的月光下的旷野和始终伴随我们的点点星光,心中涌动着一股难言的激动。有兴奋,亦有一丝惶惑,就象是即将被抛出太空舱的宇航员。太空舱?没错!就是太空舱。这无边的荒原就象那空寂的宇宙,而我们即将被空投的地点即是我们此次旅行的第一站——敦煌。
下车,换乘柳园火车站开往敦煌的中巴,再经过整整三小时车程,我们终于站在了“敦煌宾馆”的门前。
安顿好住处,收拾好行装,我们登上了去“莫高窟”的“面的”。车窗外的阳光亮得晃眼,昏昏欲睡中,“面的”渐渐驶出了绿洲,陷入了茫茫戈壁。当画片中常见的一列列洞窟的形象远远的,却又很清晰的出现在我们眼前时,我在心里很俗气的说了声:“莫高窟,我来了!”。匆忙在大佛阁前拍完“到此一游”的照片,随着人潮和旅行团的各色小旗,就在一瞬间,我们被直接卷进了中国古代的光荣。
关于莫高窟绝世的华美和凄血的历史,已有了太多的文字。虽然我很也想将自己的观感大书特书一番,却担心自己的文字辱没了她的美丽而不忍落笔。映象中最深刻的是三位“美人菩萨”媚人入骨的眼神;被誉为“东方蒙娜丽莎”的泥塑嘴角那一抹跨越千年的神秘微笑;慕名已久的“九色鹿”组画里展现的北魏粗豪风采;行云流水的衣冠线条中流露的唐代气韵;当然还有一队一队怎么也走不完,使我们想一听中文解说而不得的日本旅行团队。
从莫高窟的旋涡中走出来,已是时近两点。我美美的吃了一大碗拌面加一个香喷喷的肉夹馍,回到旅馆略微休息了一下,上午约好的去“鸣沙山”的那个开夏利的司机小伙已在楼下等我们了。
“鸣沙山”?“鸣沙山公园”?那一堆围在围墙里的著名的沙看上去真的象一个公园,甚至只是一个布景,与传说中的沙漠有着太大的反差,对我们简直没有一点威胁。阳光依然炙烈,公园里的骆驼背负着从城市,从海滨,从水乡,从林海远道而来的游客,沿着划好的线路在“沙漠”里迂回行走,满足着人们的丝路梦想。虽然在被一圈铁栅栏围走了灵气的月牙泉边,芦苇依然是温柔的。但除此之外,似乎也就没有什么可观之处了。于是,当阳光终于露出一丝芦苇般的温柔时,我们决定从背阴的一面爬到沙山顶上去看落日。
脱去鞋子,赤足踩在尚有余温的细沙上,沙粒顿时漫过了脚背。在一步步重复着往上走、往下滑的节奏中,我们开始重温儿时关于沙的快乐回忆。沿途,不停有人故意跌倒,或将腿深埋进沙里,或自由恣肆地躺在沙面上,或者干脆就在沙上打上几个滚儿,快乐得一如撒欢的小羊,但两双都市里的脚却渐渐有了酸痛的感觉。就这样“痛并快乐着”,我们爬上了远看如刀刃一般锋利的山脊。沙梁的曲线在落日的拂照下,在脚下温柔的延伸,由土黄至土红,象一匹泛着温润光泽的锦缎。远处敦煌县城的融融绿意显得那么的不真实。而太阳正在不可阻挡的向下沉没,脚下沙砾的温度正在迅速的退去,我们终于赶在那个圆圆的东西消逝前为自己留下了一张被暖红色包围的影像。披着衣服,挂着相机,挎着腰包,一手提着旅游鞋,一手提着矿泉水瓶,尤如一棵红通通的圣诞树。
坐下来吧!将膝弯顺放在山脊上,背对夕阳,很舒服的晒“背壳子”。风开始轻柔的吹起来,拂过脸颊。空中的云彩在缓缓聚集,天在慢慢的暗了,对面沙梁上那片比记忆中所有的暮色都更红更美的晚霞在无拘无束的袒露她最后的热情。“晚霞行千里”。想到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将面对的一个又一个的晴天,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就这样坐着,直到月出东山,鼎沸的人潮汹涌声在耳边渐渐隐去,星光已在头顶闪烁,才忽的想起,大老远的来一次鸣沙山,竟没有尝试着听它的轰鸣。(只有阳光下从山顶滑下才会听见沙的轰鸣声。)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花十块钱租两块滑板,找一个缓的角度,仰头向天,享受着在深重的蓝色以及满天星斗的包围中静静滑动的快乐,一样风光无限。
奔驰在吐鲁番
拂晓时分,列车到达吐鲁番车站。空气中充斥着闷热的气味,一如夏日的重庆夜晚,如此的熟悉。“火洲”——果真名不虚传!参照旅行资料上提供的价格,经过一番艰难的讨价还价,250元,我们包下了一辆红色夏利,开始了一天的旅程。
路很好,司机(一位四川妹子兼山东媳妇)的车开得很威猛,让人惊魂,也消除了不少睡意。看窗外,地面无边无际,星空铺天盖地,只有笔直的高速路在戈壁滩上顽强的延伸,显露出人类的力量。渐渐的,天边现出了鱼肚白,有些微光扫在了我们的脸上,薄薄的。
刚九点,我们成了位于吐鲁番西角“交河故城”的第一批游客。这个诞生于千年前的城市用它苍老的土黄色纹路在我们看见他的第一时间征服了我们。一排排,一列列,重复单调的黄色土堡,或挺拔,或平伏,一样的千疮百孔,一样的静默无言,只有通过路旁的告示牌了解这里曾经是高大的城门,那里曾经是平民的居所,这一片是官府,那一片是寺庙。沿着“中央大道”,在这个位于河中央一片柳叶型高地上的古城中心穿行。一路走来,我们仿佛穿越时空的隧道,触摸被千年风沙砾蚀、遥远得只剩下些微模糊颜色与笔触的、曾经丰盛艳丽的历史。这一口早已干涸的深井边该是曾有绿衫垂髫的浅浅微笑吧!那些狭窄的小巷里穿行过的夜归人又在想些什么呢?千年前,曾有那么多的生命在这里繁衍,出生、成长、在阳光下自由的爱与恨,然后衰老、死去,化为尘土中的尘土,灰飞烟灭,他们是否也拥有同我们一样的寂寞与哀伤?在那些如雷贯耳的历史名城,堆积着从原始时代到近代的各种痕迹,每个年代的人都忙着在自己脚下的土地上抹去前人的痕迹,留下自己的脚印,让历史变得混沌。只有在这里,大自然用自己的力量逼退了后来的人们继续堆积痕迹的努力,为历史保留下一个剖面,让再后来的人得以看清当时的原貌。依稀记得有资料说,盛唐时的朱雀大街比现在北京的长安街还要宽广,以前我总是半信半疑。今天,当我面对这西北边陲城市里的寺庙残迹——一堵巨大无比的高墙时,我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在当时亚洲的心脏——长安城里没有比现在的长安街一还要宽广的大道呢?
走出古代的辉煌,我们又驱车前往另一处人类奇迹——坎儿井。沿着湿润的石梯小心往下走,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浓荫下,在地下三至五米的深处,我们与来自天山的涓涓溪流相遇。这水渠就是维族人的地下运河,整个吐鲁蕃绿洲的生命源泉。身旁的维族姑娘在解说着什么,好象是若把所有的坎儿井水道连在一起,就可以怎么怎么样。管他呢!反正我中意的只是这清流、这浓荫带给我的爽意。不要怪我没有将坎儿井久远的历史,独具匠心的明渠暗渠,庞大的工程规模一一娓娓到来,这里是“火洲”吐鲁蕃,时间中午十一点,此时此地却能坐拥如斯清凉,我还能想什么呢?不过是眼前让我们惊为天人的维族美少女飞舞的裙裾,耳边回响的动听手鼓声而已。
红红的夏利车继续飞速前进,它的色彩使四周的空气倍加炙热,就连迎面扑来的风也再不能退去心底的“热气腾腾”。又小气又怕热的我们决定不进“苏公塔”,绕道后门,在一片采摘过的葡萄架旁,与这一座闻名已久的、象所有记载它的图片一样华丽巍峨的高塔和了一个影,也算到此一游。俗吧!这可省下了几十元门票钱哦!
车轮滚滚向前,车内两个来自“火炉”重庆的人已对“火洲”正式宣告投降,开始在心中描绘“葡萄沟”的荫凉舒适。也许是想得太美好了,当我们真正走入这一片蔽日浓荫,让整串整串的葡萄涨满眼帘时,依然感到有些失望。是因为这里的过分商业化吗?还是因为太多造作的新兴“景观”?好在葡萄架下的午睡是从未有过的;好在美味的马奶子、无核白依然是可以随便吃的;好在第一次拿在手里的抓饭和白煮羊肉是香得让人垂涎的,我们该觉得幸福了!
午后三点,走出“葡萄沟”的我们开始向最后一站——“火焰山”前进。车的速度依然迅猛,让那些晾晒葡萄干的成群接队的小房子,那些不停“磕头”的采油机在我们还来不及叫司机停一停的瞬间飞快的从眼前掠过、退去。飞一般的,我们来到了连孙悟空都差点“挂”了的“火焰山”。明知只是一座赭红色的褶皱山体,依然有来自四面八方的人们在抢占着有利位置与一块刻有“火焰山”三个字的大石头合影。我们自然也未能免俗。
匆匆回到城里,洗个澡,在集市上吃罢羊肉汤和肉串,我们又坐上了开往火车站的中巴,一天的吐鲁番之行就此匆匆结束。当我望出车窗,透过尘土与光线共同构筑的迷雾,看见一片宽广的、时隐时现颤动不定的平滑水域出现在无边无际的戈壁滩中时,我相信我看见了海市蜃楼。
爱上库尔勒
又是一宿“夜行军”,天朦朦亮的时候,我们来到了库尔勒、全国最大的自治洲——巴音布鲁克蒙古族自治洲的首府。坐在干净的公交车里,看着售票员一得闲就用手中的抹布拭擦车厢,咀嚼着“库尔勒”这个读起来象它所盛产的香梨一样脆生生的名字,我们开始明白为何在层层风沙围困下它依然保持着“全国卫生城市”的称号了。
先买好第二天去那拉提的长途车票,然后坐上了去博斯腾湖的小公共。车一出城我们就睡着了,醒来时已到了博湖县客运站。一番东打西听,我们上了开往大河口的公交车,一看,同行者还是原来车上的几个人。原来大家都是想去新疆最大的淡水湖看看,又不愿意跟团去旅游点挨宰的散客。路上,一位蒙族老大妈去河口走亲戚,却忘了地方。长着一张典型蒙古面孔的售票员用轻柔的蒙语和她叽叽咕咕的商量着,不时还回头解释一下,以应付我们这些好奇的外乡人。车厢里贴着库尔勒市印发的尊敬老年人的标语,充满着蒙古式的和睦气氛。
公交车在愈见泥泞的道路上颠簸着,窗外越来越多的芦苇告诉我们,湖快到了。当地人说,这段时间博斯腾湖发大水,把道路都淹没了,公交车今天不知能否到达渔港。“洪水?戈壁里也会发洪水?”还来不及听人家的解释,窗外已出现了一座被水淹没的小学。接着是被水淹没的派出所,被水淹没的加油站,被水淹没的……。几步之外,水面愈见开阔,路面已变得比水面还低。终于,司机说,就到这吧,前面开不下去了。但不要紧,我们已看见前方不远处停泊的渔船。有船就有鱼,有鱼就……哈哈哈!听说过闻名天下的五道黑没有?这可是我们千里迢迢赶来这的一大原因哟!
时至正午,湖边只有两家烤鱼的摊子。选一家坐下,一口气点了五道黑、小贡鱼、小虾、鲫鱼若干,大快朵颐之余也没忘记说话。和刚结识的“驴友”指点江山、纵论河川。嘴里是鲜香的烤鱼,眼前是缭绕的“硝烟”,好一幅“豪迈”的景象。我的食量又一次让同伴吃惊了。
一顿美味的烤鱼大餐下来,众人决定到湖面去逛逛。一小时50元,我们登上了一艘小木船。太阳明晃晃的,越来越宽阔的湖面平静得近于寂寞。我恍惚间又回到那年曾独自拜访过的太湖。一样温柔无边的芦苇,一样温柔无边的水面,一样灵动的水鸟,一样质朴的木船。只是越来越深的水色让我有一些害怕。
回程的路上,遇见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番茄车队。向司机要了若干小番茄尝新,酸酸甜甜的,味道不错。烤鱼、番茄,友善、干净,我似乎已爱上这个因石油而富有的城市。
那拉提的明媚秋光
清晨,从巩乃斯山谷的晨雾和为了升温而提前发动的引擎声中醒来。回想起昨日从巴伦台峡谷小镇到翻越天山南北脉交汇处的艾肯达坂的艰难路程,那时窗外金黄金红的低矮植物和破碎河床中奔流的清洌溪流,以及后来一望无际的雪岭荒原,与眼前巩乃斯林场的景色已是炯然不同。太阳懒懒地拂照着河边的灌木林,山势陡峭,却郁郁葱葱,河流湍急,却又柔媚可人。我琢磨着,位于天山腹地的那拉提今天会用怎样的“美色”来迎接我们。
大客车沿着天山峡谷径往西行,我们的心跳也随着车窗外滑过的景物而愈加急促。传说中的天山难道不就是这样的吗?起伏愈渐和缓的山脉和山上油绿油绿的草地、松柏,视野愈渐开阔的柏油路和路旁金黄灿烂的白桦树,颜色愈渐明艳的蓝天和天上无瑕透亮的云朵,My God!快让我下车吧!
车到那拉提镇,租下一辆已辩不清几手车的“北京2020”,我们开始了那拉提的明媚之旅。
因为放牧季节在这一两天就要过去,一路上我们不断遇到从山间牧场下撤的牧群。刚开始,我们还会激动的远远把车停下,等在路旁,找寻各种角度和羊儿们合影。次数多了,就倦了,干脆坐在车上“打望”。牧群中数量最多的自然是表情柔顺的肥羊,它们从车边缓缓“摇”过,晃晃悠悠的,也不知是走得太累,还是吃得太饱。初秋时节,牧草将黄未黄,可是营养最丰富的时候哦!看着那些包扎着后蹄一瘸一拐上路的羊,我在怜惜之余,全然忘了自己早上还美美的吃了一碗羊肉杂烩汤。一只初生的牛犊,因体力不济,被主人抱在马上完成了平生第一次“长征”,两眼汪汪,是委屈还是惭愧?只有一匹匹健马,鬃毛闪亮、“酷”尾飘扬,尽显英雄本色。马上的哈萨克牧民朴实彪悍,一脸铜色风霜,一身洒脱自在的行装,乍看上去,分明就是西片里的好汉。道路两旁是划拨的牧民定居点,定居房四周是已呈金黄色的牧草,草地的那头是阳光下闪着粼粼波光的河流和河边奇形怪状不知名的树木,河的那头是阳光下青绿的山麓和山麓背阴处苍绿的松林,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勾引我们的心。可惜沿途道路都用铁丝拦了起来(为了保护牧草)。好不容易找到一处缺口,一声呼啸,我们弃车冲进了神话般的国度。当然没忘把衣服披上头以遮挡热情的阳光,
顺着崎岖的小路,穿越茂密的草丛,边走边玩,边玩边拍。在哈萨克马车上与牧民合个影,在木屋前与一只可爱的小山羊玩顶牛的游戏;在蓝天白云下与一棵老树一起摆个“经典”的造型。一切都是那么的惬意。可气的是那匹帅气的栗马,每当相机想把它和我一起摄入镜头,它就转过身去,留一个傲慢的背影。
上车继续前进。经过一座桥,一道湾,我们拐进了山谷。逆光下,白桦的叶子被阳光照得透亮透亮,闪闪烁烁中,象片片自豪的小金箔。活泼泼的溪流欢腾在车外。溪边有矮树,树影间有牛马,牛马安详的躺着、站着,或饮水、或假寐,自在得让人羡慕。离它们不远,是主人的帐棚。有炊烟,亦有香味飘散。沿途,不时看见写着“纯正天山花粉”字样的木牌,那是赶花人在出售这一季最后的香甜。那一瓶瓶金黄金黄的粉末,灿烂得就象他们在无数个明媚的日子里采集到的阳光。
太阳开始偏西了,眼睛还在跟那拉提的秀色依依惜别,心中已开始描绘巴音布鲁克大草原上的璀璨星斗, 218国道(独库公路)蜿蜒在天山南脉,沿着它,我们就会在傍晚到达巴音布鲁克。车窗外,一道道的山,一道道的水,一道道的光线和我们在群山间玩着捉迷藏的游戏。无数次的,我们在心中想象着在山顶沐浴晚霞,俯瞰群山的豪迈。追上去!到岭上看夕阳!
夜色就要降临,我们的“2020”也终于爬到了群山之巅。把车停在岭上,此时已是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斜阳在空中化出一条振势欲飞的火龙,耳旁的疾风传递着天山塞外的豪情。哦,这那拉提的明媚秋光,这那拉提的明媚秋光,那光一直照在我心里,直暖到今天。
巴音布鲁克天籁
正午一点,我们还躺在床上。可不是想偷懒。早上七点,我们就起床出门了。穿过巴音布鲁克镇外空旷的原野,在开都河边目睹了轻薄的晨雾在草原丘陵间的缭绕,草尖上的露珠在初阳下的融化,乃至橙色的光线排山倒海般扫挡整个小镇的瞬间。我们是在等,等天鹅在黄昏时的返巢。看着奥运会转播,却有点心不在焉。因为我们都知道,我们在等待的是一个毕生难忘的下午。只是那时还不明白,人的想象力跟现实比起来,终究还是平乏了许多。
午后两点,我们向天鹅湖出发了。依然是一辆“北京2020”,但车况却好了很多。开车的王师傅是镇上电视台的,不仅车技了得,谈起和静县的“宝贝”来,更是如数家珍。石人山、情人谷、巩乃斯、九曲长河,当然最让师傅自豪的还是天鹅湖了。他向我们许诺,有他带路,看不见天鹅就不收租车费。
“北京2020”沿着草原上无数条交错拥挤着向前延伸的车辙飞速前行,我们的心情也随之飞了起来。印象中青绿无涯的大草原已是一派秋日风光,细看是金黄金黄的草叶草梗,远望就是金黄金黄的草毯草缎。说缎子还不是很贴切,尽管强烈阳光下的草原就象缎子一样泛着明灭不定的光,但更准确的说法是象一匹无边无际的金黄色金丝绒毯,闪闪的,茸茸的。天空一碧万倾,那浓得化不开的蔚蓝色从头顶往天的尽头逐渐浅淡下去,天上有云朵投影在草毯上,该是毯上精美的绣花吧!车旁,有眼光傲慢的骆驼在不急不徐地行走,有巴音布鲁克独有的黑头白身的羊群在懒懒的吃草(这种羊看上去极象头上蒙黑布的歹徒,我们就叫它“抢银行的羊”)。草原,在我们面前敞开了他宽广的怀抱。
这厢还在贪婪的吸吮着窗外的美景,没留意,我们的“2020”已驶进了一片浅丘陵地带。渐渐的,丘陵的起伏大了起来,有的地方甚至达到了45度(绝不夸张!)。但车技一流的王师傅却并未减速,朝着面前仿佛垂直的坡道直冲上去,再从同样垂直的另一面落将下来,偶有腾空,就换来我们的一阵惊呼。喘息未定,又是一堵“草墙”迎面扑来。我坐在前排,手握着车上的扶手,随着车子疾速的爬坡下坎不停的做着前伏后仰的剧烈运动,和着王师傅的蒙语歌大声的唱着,就象坐过山车一样刺激、过瘾。
趋车驶上制高点——巴音布鲁克电视转播塔,王师傅指着不远处那一大片在阳光下闪着点点波光的无边沼泽,说,那就是天鹅湖了。
就是了么?传说中的,想象中的,让人想到命里的那个湖?它是广阔的,即使是远远望去。它亦是美好的,即使它的怀里没有给了它名字的天鹅。它离我很近了,在坐了几个昼夜的火车、汽车、吉普车以后,它又仿佛离我尚远,因为看上去,它是乎不与我在同一个世界上。奔向它,是否就意味着奔离世界?
又一轮的颠簸疾行后,我们站在了它的面前。
天鹅湖,是一片海拔2500~3500米,面积约250平方千米的低洼湿地,水盈时为湖,水亏时为泽。每年春季,数万只天鹅从印度和非洲南部度过寒冬,飞回这里栖息、繁衍。这里,是我国天鹅最多的地方。再加上湖心湖岸上生活着的其他数量众多的水鸟,四围环绕的雪峰、一望无际的草原,称之为鸟的天堂实不为过。我站在湖边,被一种艳红的滨水植物环侍着,耳膜被由受惊起飞的千只水鸟羽翼击出的颤音萦绕着,一心只想寻找天鹅美丽的身姿。
“来了,来了!”
就在前方不远处的水面上,两只结伴而行的白天鹅在王师傅的指点下撞入我们的眼帘。曲着颈,沐浴着金色的阳光缓缓划行,一如所有文字、图画所赞美的那样优雅、高贵。只是比文字更真实,比画面更生动,比动物园里的同类更圣洁,比想象更……美丽(快告诉我还有没有别的形容词)。我的心被一阵狂喜紧紧擒住,怀揣着相机,屏住呼吸,猫着腰,开始慢慢向它们靠拢。听王师傅讲,成年天鹅出游总是一对对的,这两只则刚成年。“哈!两只早恋的天鹅!” 拿相机狂拍一气。刚目送它们消失在芦苇丛里,那边又发现两老带三小的一家子列队从眼前游过,最后还上演了最叫座的振翅起飞。这简直,简直是,太,太……
光线的色彩越发暖了,天鹅的影像置身在逆光中,是那么的不真实。在岸边拾一片天鹅的羽毛,划过掌心,那感觉轻轻柔柔、若有若无,依然不能予我更多的真实感。留一张影吧!借以证明我曾来过,曾与这些自由生长的美丽生灵如此接近。哪怕回忆就象在梦里,也让我拥有曾做过这梦的证明。
太阳渐往西沉,风亦开始带起凉意,但我们依然不愿离去。静静的,站在水边,身后是金丝绒般无限延展、起伏不定的草原,眼前是象天一样蓝的湖和象湖一样蓝的天。白雪皑皑的山岭散开来,一字长蛇阵般,在湖的那头泛着晶莹的神光,欣赏着自己在粼粼波光中陆离的影像,有天鹅的清音从四面八方隐隐传来。是天堂吗?一种异样的东西从心底奔涌而出,直撞进我的眼眶,让我想哭、想笑、想不顾一切的喊。哭吗?怕自己的凡人感伤玷污了这天神的住所;笑吗?却又所为何来?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喊,却不知要喊的话藏在哪里。终于,视野中的一切还是慢慢模糊了。是光线太刺眼了吧!我告诉自己。终日辗转于红尘是非的我们,就尤如希腊传说中被人高举,久离母亲的巨人安泰。安泰从他的大地母亲体内汲取养分,助他疗伤、成长。此刻我拥有的便是这一片纯美的自然,它养眼、养神、养心,在这样的美面前,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呢?
回程中,两支灰鹤突然出现在车的正前方,张开翅膀在夕阳里翩翩起舞,我用最快的速度跳下车,在电光火石的瞬间与它们合了一张影。尽管照片上它们的身影已很小了,但我依然觉得,上天待我何其厚也!为后来咽下肚的冷水鱼,为王师傅送的两朵硕大饱满的雪莲,为昨夜见过的银河,为这草原上一切与我有缘的生灵,我想念你们!
WEST! EAST!
——关于旅程的流水帐
第一天 向西
正午一点,坐在巴音布鲁克镇口的维族饭馆望眼欲穿,从南疆开过来的中巴班车却还没出现在我们视线的尽头。
百无聊赖中,我打起了对面那辆“丰田”面包的主意。那是一个香港小旅行团队的行李车,司机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看不出年龄的乌鲁木齐人,维族,有点憨厚、也有点“狡猾狡猾的”。从巴音布鲁克到那拉提的顺风车,他开价150元。我也不着急,一说不行,就转身走了,料想他一定会来找我们,反正他这车闲着也是闲着。果然,前面载旅客的车一走,他就向我们走了过来……
25元!我们坐上了开往那拉提的“包车”。下山总是那么风驰电掣,很快的,我们回到了那拉提,并幸运的坐上了向西开往新源的末班车。经过修车、换车诸多麻烦,天擦黑的时候,一队整齐的,仿佛直通向天边的灯盏点亮在我们眼前。新源到了。
第二天 继续向西
一夜好睡,早七点,登上开往伊犁的班车继续向西行进。细雨蒙蒙中,伊犁河谷的万倾沃野,道路两旁的纤纤白桦从车窗外急速的向后退去,直至融进无边的雨雾。一切,潮湿得不象是新疆。
中午抵达伊犁,一个予人无边联想的边城。宽广的道路,干净的市容,饱满的绿荫,还有各色跨街广告横幅,像极了举办糖烟酒会时的成都。在车站里上窜下跳找“边境处”办边境证去霍尔果斯口岸,到了“边境处”,警察叔叔问:
“去几天?”
“就今天。”
“去哈萨么?”
“可能就在国门边转转吧!”
“那用得着在这办吗?直接上车,路上自然会让你办。”
“……!”
从西南腹地赶火车、乘大巴、转中巴、再坐三轮,终于手持边境证来到这西北边陲的霍尔果斯口岸了,心里倒一点也不激动了。天早已放晴,只是风紧得厉害,一座外型威武的关卡建筑横亘在我们面前,有车辆在通关,有卫兵在守卫,还有鲜艳的国旗在风中飞舞,这就是国门了。在市场外的门面买上若干黄油、巧克力、俄罗斯套娃,把旅行包背上,摆个流浪的POSS留张影,就算是对我迄今为止到过的最西纬度的纪念了!
第三天 向东
早八点,坐上了去奎屯的长途班车。车上有两位专业“驴”,已在云南、西藏、新疆各地晃悠了两个多月,OZARK的背包已是风尘满面。他们的意见,(就走过的地方比较而言)新疆的食、住、行就像是在天堂,特别是在喀什、伊犁这些“好地方”。
汽车沿218国道一路西行,到清水河镇拐了一个弯,驶上了向东的312国道,不一会就驶进了一个山谷。窗外的风景很是一般,草木凋敝、山石零落,让人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忽然惊觉:这里莫不是被无数人的妙笔描述得美伦美奂、更让无数人为之神往的“果子沟”!?对着地图一算,果真如是。可眼前的一切分明没有给我任何美妙仙境的联想。可能是因为季节的原因吧! 毕竟又向冬天迈进了几天,这山里的气候风光可是说变就变。
汽车随着蜿蜒的山道缓慢爬升,渐渐上到了山顶,短暂的堵车后,开进入一个垭口,眼前忽然出现一片突兀的蓝色,夹在道路两旁黄色的土石间,一时分不清是天是水。片刻的惊异后,我差点叫了起来——“是塞里木湖?!” 待车拐出垭口,一片蓝色的、浩浩汤汤的湖面就完整的呈现在道路的左面了。
我该怎样来描述这湖水的颜色呢?这是我从这篇“冗长”的游记落笔时就开始发愁的一个问题。深蓝?浅蓝?蔚蓝?湖蓝?靛青蓝?宝石蓝?忧郁的蓝?沉静的蓝?高原天空的蓝?热带大海的蓝?不可思议的蓝?莫名其妙的蓝?一塌糊涂的蓝?……淹死人的蓝?包容所有,却又无比纯净,撼心动魄,却又无法形容。此时此刻,我在车里,它在车外,我向前奔去,它静美在原地。我触摸不到它真实的肌体,只能揣摩它莫测的表情。它的面积看上去很大很大,有曲线优美的湖岸,站在它身边,是否会看见雪浪迎面?那水应是很冰很冰的吧!掬水入怀,手心会不会也染上一抹淡蓝?四处望去,草是枯黄的,即便九、十点钟的太阳也无法唤起它们的热情,远处群山光秃寂寞,有白雪压身,有云雾裹挟,一切仿佛很萧索。但只要有了这片蓝色,就足够了
道路沿着湖岸继续向东延伸,让我们足足陶醉了45分钟,方才向茫茫戈壁拐去。良久方才回过神来的我翻开了地图册。“塞里木湖,也叫"三台海子", 湖面海拔2073米,面积457平方千米,是新疆海拔最高,面积最大的高山湖……。” 地图册这样写道。“但它为什么会这样蓝呢?”一个不近情理的问题和着这片不近情理的蓝色自此萦绕在脑海,且将从此挥之不去……
快乐魔鬼城
“什么!哈纳斯下雪了?再不上去就要封山了?好,好,我们马上来!”
就这样,原本约好一起逛魔鬼城,再一起上哈纳斯的“驴友”被一通电话拉走了。留下舍不得魔鬼城的我们,被放在戈壁深处孤零零的小镇——乌尔禾。
胡乱对付了一顿午饭,再为上哈纳斯采购些御寒的手套、帽子,寻辆夏利,我们踏上去探访魔鬼的路途。
夏利车平稳的驶出小镇,向戈壁深处驶去。渐渐的,道路两旁奇形怪状的土堆开始多了起来。眼前身后,成群的土岭在向我们逼近复又退去,千奇百怪,张牙舞爪。土堆表层还有一道道不甚明显的五彩斑纹。此刻若有导游,必定会很“专业”的告诉我:这里是什么,那里是什么,前面的土堆是什么变的,脚下的这块是谁谁谁留下的。王母的脚盆,金刚的靴子,思夫的仙女,作恶的小贼,通通是导游先生小姐们的好素材。但面对这片形态各异的自然雕塑,我只想到了一个地方——交河故城。不是吗?“这个诞生于千年前的城市用它苍老的土黄色纹路在我们看见他的第一时间征服了我们。一排排,一列列,重复单调的黄色土堡,或挺拔,或平伏,一样的千疮百孔,一样的静默无言……”,只消把“千年”改换作“亿万年”就是 “魔鬼城”给予我的第一印象。
细细看来,还是有很大的不同。交河故城的土堡更连贯、更统一。而这里更多是昂首卓立的孤“峰”。更不同的是我们的心绪,没有了人文历史的沉重,有的只是如顽童般的开心愉悦。在我们眼里,这分明便是一个巨大的主题公园,生动而集中的“秀”出西部的蛮荒与苍凉,炙热与灿烂。来到这样一处所在,我们很难抑制住自己内心的疯狂和未泯的童心,以至于后来检点留影时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在“魔鬼城”拍摄的照片我们特别爱SHOW:在土壁夹道的大路中央摆一个黄飞鸿的架势;在有优美线型纹路的沙滩上留一行“探索者”的脚印;背对夕阳,在沙面上映一个长长的影子……翻来覆去,乐此不疲。看来,在大自然创造性的杰作面前,我们自己的创造性和表演欲也被充分的发掘出来了,可有一点“班门弄斧”的意思?
在“城”里厮混到五六点钟,少见多怪的捡了不少石英块和仿似玛瑙的石头,不留心已是黄昏时分,也该跟“魔鬼”告辞了。夕阳斜照下,朴拙的土堆焕泛出短暂的辉煌,金黄、灿烂而温暖。
从“魔鬼的宫殿”回到人间,转身看见街面上的饭店幌子,就发觉肚子有点饿了。
东转转,西看看,我们钻进了一家回族小馆,指名要吃大盘肚。老板一脸歉意的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红艳艳的大苹果。“不好意思,没肚子了,就吃大盘鸡好么?自家养的,马上杀。保证新鲜!来,先吃个苹果吧!”
啃着香脆的苹果,看着奥运转播,感觉没等多久,香喷喷的大盘鸡就上了桌。夹一块鸡肉放进嘴里,那美味马上就让我们忘却了错失大盘肚的小小遗憾。“比石油路那家可是好吃多了!”“那当然,人家可是正宗。”一阵风卷残云,眼看整盘鸡就快被消灭,我们却意犹未尽。“老板,再下一份面条。”香滑筋斗的拉面一上桌,就赢来一阵赞叹,再拌上香浓的大盘鸡,那味道简直……简直就甭提了。“旅疆二人组”一致公认:这是整个旅程中最为美味的一餐。
“酒足饭饱”之后,我们相互“搀扶”着走出店门,走在戈壁小镇寂静的街道上。空气略显干燥,有风轻轻掠过,感觉清爽无比。原来魔鬼城的夜晚也可以如此美好。
哈纳斯——梦境与现实
夜雨,晨雾。
早九点,北京2020正驶进阿尔泰山脉深重的雾里。从哈巴河县城去哈纳斯大概有六小时山路。车行颠簸,身处浓雾包围中的我们昏昏欲睡。窗外,白桦、红松影影绰绰,“黄金阿尔泰”(阿尔泰山既盛产黄金,亦盛产秋日金色的白桦林)的迷人面孔被暂时隐藏起来,但“雾里看花”又别有一番味道,更何况这浓雾意味着昨夜山间的大雪以及午后更灿烂的阳光。
果然,天色愈走愈亮,到正午抵达铁列克边境检查站时,阳光已彻底征服整个铁列克小镇。镇上俊俏的白桦林包围着原木修成的“木刻楞”小屋,一清到底的溪流在树林的班驳光影间欢快的流淌,亮晶晶的,凉丝丝的。溪流上有用原木搭建的木桥,好一派朴实的异域风情。
用过午饭(有点贵!),我们继续向山岭深处驶去。一路上,车上的破录音机不停放着快乐的港台歌曲,我们也和着司机一起快乐的哼哼。车越行越高,车前,成群结队的雪山向我们展开或美丽或刚毅的面容,让我们欢呼得都倦了。遗憾的是,今年的雪来得太早,很多白桦的叶子还没红透,就随雪飘逝,想象中秋日燃情的风光被打了不少折扣。
又翻过一个山岭,岭下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山坳,一条乳绿色的细细的河流在无数白桦的紧密簇拥下从山坳底部矜持的流过,除此以外便是连绵起伏的土黄色山岭和更远处依稀隐约的雪山。粗犷辽阔与娟秀缠绵在这里和谐的融为一体,为我平生所仅见。“下面就是哈纳斯河,哈纳斯湖还在上游。白桦都是顺着水长。河对面是哈萨。这个地方叫‘老树墩’。我们开车到这里都要停一下让客人拍照”。司机老到的介绍着。不错,看看周围,挂着各省牌照的各式越野车纷纷在此停留,“喀嚓”声不断响起。居然还有人在拍电影:一位身着苏军军服的哈萨克姑娘从坡下迎面走来,塞外边关的风轻啸着,吹伏脚下的秋日草丛,亦撩起帽檐下、额头上的丝丝金发,背景是一望无尽的壮美山川……看,拍电影不难吧!只是——风好冷啊!
车行至岭下,路边背阴处开始出现积雪,开始是小堆小堆的,后来竟然出现一整片被白雪覆盖的山谷。虽然雪很薄,但这是入疆以来,我们与冰雪的首次亲密接触。想起几天前,我们还奔驰于吐鲁番的连连热浪,真是恍若隔世。
下午4点,哈纳斯到了。确切的说,收费站到了。连司机一共150元,我们获得了驶进梦中仙境的“通行证”。
“哈纳斯”是蒙语“美丽富饶而神秘”的意思。湖面海拔1374米,南北长25公里,东西宽1.6~2.9公里,位于阿尔泰山茂密的温带森林间,如同一支狭长青涩的豆角。据说湖水的颜色会随着四季的更迭、晨昏的交替而变化万端,而特产的大红鱼也丰富着人们关于水怪的传说,难怪叫作“美丽富饶而神秘”。
走过一座低矮宽大的木桥,眼前出现好大一片如茵的草坪,脚下是干净的石板路,身边是崭新的英式草坪灯,居然还有各色仿制的欧式别墅——等等!好象有点不对!怎么这么别扭?!随石板路来到湖边,湖水清澈而深邃,但说不上是什么颜色。墨绿色的松树和黛青的山峦拥在湖岸,被风褪去华丽衣裙的白桦隐在其中,已没有撼动人心的力量。难道“美丽富饶而神秘”的哈纳斯就是如此平凡?为了弥补心中的失望,我们登上快艇向湖深处驶去,但除了耳旁飕飕的冷风,也没能抓住更多的东西。
经司机“介绍”,我们住进哈萨克人开的木屋接待站。二十来个床位,分成里外两大间,条件简陋、清冷。夜里,风在门缝间自由的穿梭,唯一的火炉在另一个屋,可能已经熄灭,身下三床被,身上三床被的我一时不辨身在何方。
清晨醒来,一下就闻到羊肉汤的香味。裹上绒线帽、围巾、手套还有所有的衣物冲出门去,山谷间特有的湿冷空气径直往鼻里钻来,新鲜得竟有些刺鼻。天还未大亮,四周的景物都带着一层淡淡的蓝色,牛奶样的浓雾笼在山间,该是哈纳斯的水气凝成的吧!
用过早饭,一队人骑马向月亮湾走去。马蹄声声,踏碎小水坑面上的薄冰,马背上的我顿感寒意难挡。湖岸愈近,晨雾愈发浓酽,隐约间似乎已走到水边。水面泛着些许的轻微亮光,被浓雾褪成单色的景物一层层向远处渐渐隐去。树木袅袅娉婷依水而立,四周人影绰绰寂静无声,尤如身处幻境。
继续向山上走去,雾气渐散,哈纳斯慢慢显露出它的原始风貌。天空是晴朗的,各色树木俏立湖岸山岭,黛绿的青松、金红的白桦、金黄的红松,还有亮白的桦树干点缀其间,演绎着色彩的融合与突变。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下面就是月亮湾”。果真,一湾细长的湖水蜿蜒在山谷茂林间,湖心是一种奇异的不透明的浅绿色,有点象国画颜料中的石绿。而深潭浅湾之间的色彩界线异常果断清晰,勾勒出一块巨大无比的无暇美玉,倒映出阿尔泰的北国山色。与“老树墩”所见相比,一样的大气,却少了粗犷添了秀美,又是另一番味道。
回程中,见一五色缤纷的湖心小岛,树木参差,岛岸曲折,美丽异常。策马向湖边走去。湖岸很软,马蹄一步比一步陷得深,心里便有了一份小小的恐惧。还好,马停步了,俯身喝起水来。忙唤人帮忙一张“策马啸西风”的留影,毕竟能“到此一游”的游客还是少数。
但——
为了迎来更多的游客,大规模的“旅游开发”正在以不可遏制的态势进行着。沿途的筑路大军砍翻大量的植物,甚至合围的参天大树。施工机械的轰鸣声不时响起,影响着我们的好心情。破坏是立竿见影的,但好生活却依然在远方。我们看见,除了那些拙劣的欧式别墅和新建的希望小学外,当地人的房屋内外依然十分简陋。而本该在希望小学里读书的小孩却已开始加入“旅游”服务的行列。也许一切事物发展都要以自然或人生的牺牲为代价吧!
哈纳斯,一个曾让人身临其中只想不停歌唱的地方,我该后悔与你相遇太晚,还是该庆幸为时尚早?你的未来又会是怎样?
作者:michelle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