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溪水往下游去。
九分仔裤卷到了膝盖以上,过膝的水浸上来,贴身的涩重。走在队伍第二位,李勇在前面挥着大砍刀除荆棘,刀落在隐藏的岩石上溅起火花。他独身一人穿越了罗布泊。老喻说,你比电视上看着年轻。去了胡须的他只是笑。
山里的水很清。从都江堰市往里走去虹口,白沙河一路奔出,沿河的沙滩里星罗了蓝白的遮阳伞,男人女人躲在伞下阴影里,抱救生圈的孩子尖叫着跳进近岸浅滩的水里。我经过。
天正热。
蝉不知累地聒噪。
在阳光下曝晒,从或深或浅的溪水里涉过。一群川大的学生与年轻的女外教在隔远些的后面。看了脚下水里陆上只是走,心思不在。
溪的尽头,水汇入白沙河。入河口玩耍的孩子看我们。手里大把的流逝的水和沙。
他可以流逝的时间,比我多。笑笑。
河中心当地人躺在充满气的轮胎上沿激流漂下,看着快意。奈何替换衣物已随车进山。
在河边小憩。一干男生缚了救生绳从二十多米宽的水里淌过去,齐腰深,这头系于岸边树上,那头绑在大石上都由人拉着。从河里淌过。水急,有站不稳的女子被水流冲至与水面平行失声叫出来,抓着做保护的李勇的胳膊,一手抓救生绳。两边男生扑通往河心冲,几乎是被抬着手脚送上岸,呵,仍是一阵掌声迎她。
点点人数,继续,溯河而上。经过石滩,钻过不知多时废弃的拱洞,看上去像是曾经的桥梁的桥洞,估估高似乎河床向上抬升了不少。
鞋里进了沙,不时脱下在水里冲刷。
七延八弯不知道走了多久,李指指对岸山坡,登上去就是路。仍是握了救生绳过河,第一个下去,因为处在河床下坡的弯道,水急,水流中心的石借了你踩着一下的力就会滑动。需要上身微前倾重心向前,减少受力。水流打在身体,激起白生浪花溅到T恤。
过去了。湿及腰。
整理衣物,从身后只是松软浮土的陡坡上攀上去,穿过比人高的玉米和茂盛叶子的冬瓜田,经过几户农房,上到山路。
往山的深处。
稀疏的雨掉下。
三月在金口河的峡谷里说,三个月内再不进山。咬牙切齿的。那时,一身酸痛。只是五月去了孟屯河,六月再进大瓦山,七月忙工作假日未休,眼看同事从拉萨日喀则羊卓雍等地带了蓝天湖水回来,对着照片叫过份。八月,往这山里来攀岩。
好了伤疤忘了痛。不聪明。
往里,耳朵里陈升唱着《一个人去旅行》。有点懒,有点散。
跟着山路弯拐,在山坳里隐没再出现在山口。养蜂人搭了窝棚和蜂箱一起住在路边。酷热的天,山上下来的溪流断了。
大约走了十多里路,到了扎营地。
沿竹林间的木枕小路下去,惊起鸟叫声。在家庭旅店样的农家换身衣,湿的衣物洗了晾上。屋前是地势缓变的山坡,再往下是两山所夹的峡谷。在平整处扎起帐篷。吃完饭取了防潮垫、睡袋钻进去铺好。篝火点燃了,放了调料的肉块烤上,土豆放进火烬,滋滋的肉香混了人声晃动。那外教坐于高石上起了歌声,有人鼓掌有人击节,我笑着,给手机里的小猫喂食打针洗澡。映着黑暗里的笑。
满天星。
找到北斗七星的勺尾所指。忘记带天文望远镜出来。
累了。
早早钻进睡袋。虫子大声嚷着。在睡眠里惊醒多次。凌晨三点被自己重踢出去的无影脚惊醒,水里泡太久的缘故吧抽筋。周围很静只低低几声蟋蟀,笑了笑,虫子也睡眠去了。
在清晨的阳光里醒来,遮了眼赖一会。
阳光明媚。早餐后轻装向更深处去。
上游河谷有物色好的岩壁。队里长好于此者徒手从崖后攀上去,十来米高,在顶上固定好保险绳,绳的一头从钢扣中间穿过放下来再在钢环里绕上两绕增加磨擦受阻,由身强者拽在手里防人体从岩壁不慎滑坠时保护用。
手脚酸软的菜鸟小黑抹些镁粉攀到不到一半处下来了。
在烈日下晒着,看队友变换着手脚附着岩壁挪动,往往有踩滑坠下者,身旁拉保护绳的男子死命拽住,特意弄湿的绳勒出水四溅。
岩壁下是溪流。顺水而下,下面两山所夹河谷唤大水沟,水很清,从前面弯拐处奔过来,一只蝌蚪在水边各色碎石底摆着尾。去了登山鞋袜踩进水,刺骨的。咝。
捞块白石上来,手心的热去了石面的湿,湿了手。用瑞士军刀划了几字,想也不想抛进深水。
找不回来。
从谷底上来时队友仍攀着,没有遮阳处,被晒得头晕,想来是前一晚夜里从龙泉赶回没有休息好。
先行往回。
一路只遇四人负野外用物高大背包往山里去。
回到宿地已是正午偏西,就着管子里从山上流下的水洗了发,湿漉贴着。细白的泡沫落在地上,破了。
屋前是小片香樟林,吊床在两棵树干上系着,躺上去,阳光从细碎的叶子间有或无地落下来。若是枣树李树梨树就更好,成熟的果子会尖叫着从高处树梢跳到吊床里。懒的人。胡想一气。右臂伸在吊床外晃悠着让吊床摇动,眯了眼吸吸鼻子,成熟玉米的味道。青味。凉的风经过。我看不见。
睡着了。
头发干了。
午间两点饭后,从屋前深沟下去,两山间夹了铁索吊桥,在上面来回跑,下面的河水蓝里有白。走过20分钟的山间小道,从一处陡坡拉着两边的树枝倒退着滑下坡底。霍然开朗。
都在哪里游泳。河里泳池温泉。没有过在山里瀑布下面。
白的瀑布从七八米高处落下,哗啦撞进30平方大小青的积水潭,带些蓝,水底彩色的石在透明的水晕和褶皱的光线里晃动。
只那晃动,便引了人潜到水底。迫不及待。闭了呼吸。想做鱼?大概。
水很凉,应该是从山腹里流出的地下水。划动四肢,在潭里来回。往瀑布下游过去,踩不着底,近前了水声烈了,粗的细微的水的颗粒扑面而来。落在湿的发和脸面。
接近了。
水进了眼,甩甩头。伸手触着瀑布后粗糙的藻,跌落的水打在手臂,生疼。转过身,脊背迎了落水的势。很凉。却快意。没了暑气。噼啪声在肩背作响。两侧裸出的岩壁上,队友尝试着攀附而上,踩滑跌水里,刹的,哗啦的水花开了,带笑的。
使力蹬岩壁,从瀑布下滑了出去,后背发热,在齐脖的水里躺着,浮在水面,去年在康定城外二道桥泡温泉时,小宇笑道这样浮着像挺尸,不禁一笑,散了平衡的气,沉下去,呛到水。猛地探出水面只一阵咳。
水里寒,不多时便觉冻,上岸,抱膝坐石上晒太阳。温暖。
想到你,你,还有你。
日头更西。循了索桥回去,负了背包,出山。
作者:aij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