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奔的拉萨
1,
布达拉就在眼前,依旧无比端庄。
2,
如果我说拉萨就像香港,一定会有人想抽我一个大嘴巴。
没办法,走在拉萨的北京东路,我第一时间竟然就想到了香港。
扑面而来的不是浓墨重彩的民族气氛,不是藏式民居的建筑特质,甚至不是你以为会第一时间震撼你的蓝天白云;而是拥挤不堪的广告牌。
它们五花八门,五颜六色,霸气十足地悬浮在街面建筑的腰肢上,风情万种地统治了整个城市空间。
香港有很多街道就是这副德性:广告灯箱几乎是整个街道唯一的表情,直截了当地告诉你,这是个经济至上的世界。
拉萨的北京东路也是如此:建筑形象变成了广告牌的背景;藏文化感觉、藏民族氛围被广告牌几乎挤压到了遥远的雪山之颠。
明明近在咫尺,却似远在天涯。
3,
非要找出一点区别,那就是广告牌还是很具西藏特色的,因为密密麻麻的广告牌上几乎都有密密麻麻的藏文。
我算明白了那句话的真谛:一个没有文字的民族是不堪一击的。
可是很多广告牌上面稀奇古怪的店名,都不象是藏族人自己可以想出来的创意。
两年不见,拉萨变成了飞奔的拉萨。
该开心吧?拉萨在飞速发展。没有任何理由要求一个地方永远停步在某一个古旧的世纪。
该悲哀吧?拉萨在飞快地“非拉萨化”。
没有答案。
4,
黄昏的时候,老非从八角街溜达到大昭寺的前广场,马上就是一个愣症。
在广场的一角,我居然看到了无比刺眼而又无比熟悉的黄色。是那种食欲黄,你在城市里的麦当劳肯德基快餐厅里熟视无睹的那种明晃晃的黄颜色,能快速地吊起你的胃口,而又肩负着催促你快速填饱肚子的那种心理颜色。
那一堆明亮的食欲黄将整个广场上的其它色泽弹压的低声下气。在黄颜色前面冲锋陷阵的是这个店面的名字:德克士脆皮炸鸡。
从商业角度而言,选择这个位置开店可谓独具慧眼:从北京东路走到大昭寺的游人应该是最多的,而在走入大昭寺前广场的瞬间,第一时间就看见了这坨刺眼的黄色。
从保护文化区的角度而言,它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食欲黄在这里是霸道的;而建筑的外墙用的居然是面砖。围合了大昭寺前广场的建筑都是清一色的藏式,唯独这个视角是一块格格不入的新建筑。
难以想象:如果再过两年,老非在大昭寺外围的转经路上忽然看见了一家麦当劳,该是怎样的张口结舌?
5,
街上外来的美女也好像多了不少,她们衣着光鲜。
这是十一,十一拉萨的主角注定是人,而不是它自己。
十一大昭寺的转经路也和往日不同,它的主色调是红,几乎所有的店面都插上了五星红旗。所有流动的小摊点都要求在小顶棚上蒙上统一的布纬。一名警察对一个没有满足要求的小商贩恶狠狠地说:再不挂布纬就把你轰走!
要是对文化建筑周围的建筑也能够统一要求,且有类似的力度的话,老非就会爱上警察。
6,
澳大利亚大草原原本是没有老鼠和兔子的,后来老鼠和兔子被移民的人们带上草原,草原就开始千疮百孔。
拉萨原本是没有那么多游人的,后来旅行成了一种时髦,游走西藏就成了时髦中的时髦,于是游人如蚁。
不间断的游人构成了一种因素,完全有能量倾覆拉萨固有的某些平衡。
不可能要求人们不来旅行,只能够寄希望这些仅仅是路过的人们,能有一个仅仅是路过的态度。
7,
《庄子-田子方》里面有一则《鲁少儒》的寓言:
庄子拜见鲁哀公,鲁哀公说鲁国有很多儒士。庄子却说鲁国没有什么儒士。
鲁哀公说:全鲁国的人都穿着儒士的服装,您怎么能说鲁国没有儒士呢?
庄子说:我听说,儒士戴圆帽的知晓天时;穿方鞋的熟悉地理;佩带着五色丝绳系着玉块的遇事可以决断。君子怀着那种学问和本事的,不一定要穿儒士的服饰;穿着儒士服饰的人,不一定具备那种学问和本事。您如果一定认为鲁国的儒士很多,不妨在国中号令,没有儒士的学问和本事而又穿着儒士服饰的人,处以死罪。
于是哀公号令五天,鲁国国中差不多就没有再敢穿儒士服饰的人了。
装备很驴的人并不一定真是有健康态度和良好习惯的驴。
希望西藏这里不会“藏少驴”。
8,
飞奔的拉萨,像一个发育着的美女。
像一个越来越被抽离了固有的精神气质,却越来越丰满越来越会打扮的美女。她用涂脂抹粉的方式掩盖了原有的一些瑕疵,却连同原有的高原红也渐渐地给掩盖了起来。她越来越有新的内容,却在慢慢地流失着原来的内容。
她越来越光鲜,却越来越不自然。
非一狼 2004,09,30于拉萨八角街
作者:fylfeim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