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二年二月八日
忙了多久,自己也不清楚。
明天要启程了。
只是有点累。
这次旅行意味着什么,我不想把它简单化,因为旅行一词的意思在我的意识中已远远超出了它的本意。
二零零二年二月九日
候车室火热。
西安——敦煌——吐鲁番
我感觉这条路线的陌生,我甚至不知如何去驾驭。很难想象零下十度的天气,很难以想象沙漠,荒地,雪,饱经风霜的脸。我早已将三年前那一路的艰辛忘得差不多了。然而这几年来除了在这个城市中碌碌地混迹,便不再有什么难得的思想了。
行程只是开始。
而我在这一开始,便觉出了不同。或者,我已不再适应这样的旅行,三年多的规矩生活已改变了我,钝化了我,我不能从容呼吸,感知看到的东西,也无法忍耐一种孤独。
还未到六点,车上的人便越来越少。换了一个三人座可以睡觉。此刻的心情反而出奇地平静。有人问我去何方,对曰:敦煌。他很奇怪大过年的我却往西北行。景点对我而言其实可有可无,我只是想看看大漠的日出,想体验一种接近极限的荒凉,藉此抖落身上的城市垃圾;我更想在二十多的年岁里,摆脱这般边缘旅行的桎梏,真正把握自己的行程,然而我明白,倘是要我抛弃现有去苦寻未知,怕是不能有此机会,太难。
二零零二年二月十日
想家,想家,想家。
这感觉让我羞愧不已。
那个和我聊到现在的人在张掖下车,这一路过来,他使我了解了不少风土地貌,然而说得最多的仍是民生问题,听了心里平添沉重。
二零零二年二月十一日
即将抵敦煌。
一天以来,和不少人有过交流。
我想我一直是幸福着的,没有生活的艰辛和劳顿。然而和一些年青人一样,我不安于现状,这种挣扎感以各种形式表现出来,文学、摇滚、旅行甚至于违背道德的行为。如果说是企图粉碎什么,或者抛却什么,或者仅只是发泄不满,表现一种个人主义情绪,那是远远不够的,这个日益物质化的社会,养育了贫穷和富足,养育了安居乐业和动荡不安,还有一族彷徨的群落。谁能看见暴富流油下的肮脏,谁能真正遏制一切腐朽?
我忽然找到了力量和希望。
我知道那是沙漠给予我的,我也知道了我终是适合于这里的。这个叫做丁忠的人告诉我,去罗布泊找他,这也是力量。有时侯我并不在乎我看到的是什么,我更重视我所走过的和到达的。我只是想把生命中的一段留给这儿的土地、生灵和大漠深处,如果有一天我会魂归此处,我将大笑,且将大哭。而今日的这一程,也仅是延续了近三年的起点。
洁,如果你想去你就去,我不拦你,你仍上路吧。
晚上洗完澡,忽然电话铃响了。一个自称何晓山的人说明天去雅丹,邀我同行。我诧异万分,一时犹豫不决,但仍邀他上楼详谈。一番言语过后,疑虑尽消,相约第二日共同出行。
二零零二年二月十二日
雅丹——玉门关——阳关——西千佛洞——敦煌古城——白马塔
去雅丹花了近四个小时,我和晓山在其中摄景、体会、遐想。这儿四处怪石兀立,阳光所及之处,明暗动静,恍若隔世。晓山不停地按动快门,妄图摄取一切,而他本人竟也成了我所欣赏的一道风景。还有什么能比荒野寂地、摄者精魂更为美丽的东西?所以之后的路途中,他常常成了我镜头中的风景。考虑到跑莫高窟时间不够,两人改去西千佛洞。距千佛洞不远处一千年古河床,虽已干涸,但卵石遍地,林野侧立,倒也是一处绝景。待往回赶时,各自捧着一堆石头,很是有趣。
回到市内已六时多。街上清冷、少人。我们慢慢在街上遛跶,最后决定去一蒙古包内吃烤羊肉、手抓羊肉。
那时,话题渐深。晓山是个很本色的人。能吃苦也懂得享受。他没有更多的束缚,喜好自由无羁,善与人交流。在他的生活艺术中,旅游、书、音乐至上。静静地听他的自述,感觉他的善意和隐约的热忱,有些恍惚起来。我请他在以后上路时告诉我,我会关注他,也抚慰自家的动荡不安的心。
二零零二年二月十三日
又回到了柳园。
我的最难忘的旅程已结束。
而很多东西正是开始。
我有太多的话要说——
二零零二年二月十四日
丝路驼铃日昏黄,
回转惊见月牙泉。
漫漫沙山连天处,
寂寂行者渡无疆。
二零零二年二月十七日
花两元钱看了土星和木星。
买了皮影,在钟楼和鼓楼这最热闹的夜街上闲逛,吃牛肉泡馍,去大雁塔看到久违的捏面人手艺,欣喜之余买了一个“齐天大圣”,然后看漫天的风筝。忽然收到晓山的电话,说他人在洛阳访友,可能上西安,心里一团火热,满足感和愉悦感。
这就是我的昨天。
作者:egerq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