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阳朔后,我与陈坐车前往桂林方向,到了桂林车站又与那位桂林人碰了面。
我们一行三人择车去龙脊梯田,车至龙胜还须另换小巴再往龙脊梯田景区。因为估计到这个时节的梯田胜景较春夏季肯定逊色不少,又听从凤凰来阳朔的网友说去那里的路况因下雨而交通有些不便,在换去景区的车前,我们商量着准备去景区中较近的平安寨。我们跟那位桂林人到此完全是两眼一摸黑,手里捧着网上下载的足有一本小册子厚的旅游攻略混混沌沌地找了辆小巴打听情况。车主向我们推荐去大寨,我们思量再三决定听从车主的见意。
开车尚早,我们不时地从车主的口里套着更多有关大寨的情况,同行的陈指意要投宿在网友推荐的那店主叫潘阿妹的旅馆。我们人地生疏,想请车主帮我们找一位向导带带路。司机表示无处可寻,那售票员瞧见乘客中的一位熟客,示意叫他帮我们带路。这人有些犹豫,费了一些口舌后双方达成协议:二十元的向导费并住宿他家,但前提条件要他带我们走小路,以便逃脱三十元一人的景点门票。同行的陈对景点票价表示出这样的想法:这三十块也太贵了,十块倒可以接受。我倒也无所谓这门票的花消,只是既然跟他们走在一条道上也不便分出歧路。这逃票一节当然也是照着下载的旅游攻略上实施的。那一节我也在网站上看到过,文中提到笔者他们一行人为了逃票,夜爬大虎山吃足了苦头,笔者还在后文中规劝网友们别省这份钱。
车开上了平坦的大路,开头一段的道路两边尽是些平常的山貌,过了个大集镇后不久,小巴便行驶于一边垂崖断壁一边山涧深沟的盘山公路上了。这车轮底下辗着的是一条洒着碎石的土路,比起先前的水泥路来显得又窄又颠,时而,又在经过某些大拐弯或陡坡处会见到这样一块警示牌:前方有碎石滚落!看者便会莫名地心惊肉跳,瞧那前方的道上的确落着好些大个的碎石。
我为了开阔视野坐的是副驾驶的位置,这视野中的风景自然比坐在后排的乘客要来得直观,而且也透风,但这份安全心情却总惴惴于不安之中——仰望险峻的山崖峭壁,触目着上面那开山的痕迹;再探看与山崖相对的深谷,瞅着随处滚落在山涧里的开山碎石,我的脑海里总不断地闪现着假如设想之类的事件。跃过山涧的那片渺无人烟的密林,那里连片地安插着一根根电线杆。这确也是一道让我为之感动的风景。无路的密林中居然还能规则地矗立着这样粗壮的水泥杆,我不得不赞叹起劳动人民的伟大力量。呈S型的盘山公路的在我的视线里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地展伸,而我身旁的司机却开得轻车熟路,一路上除了上下客之外,这车一直飞驶在盘山公路上,有时候遇到正在路中央划着探戈步的牛或是跳着天鹅湖的母鸡们才会减缓车速,当刚过未过时,司机已踩着油门窜了过去。我不由得时时紧扣着车座,唯恐不留神就有被甩出车外的可能。
这正是:
开山引路来,车碾盘带开;
左为惊梦崖,右为飞魄谷。
又疑前方到尽处,岂知多少山色过;
蟒道弯绵无绝时,惴燥情内敬斧工。
快到终点站的售票亭时,司机示意我们这里有条路可以上山。于是,我们跟着那位左手提着装两只鸡的蛇皮袋子、右手拎一大马夹袋饲料的向导下了车,尾随他登上了那条小道。这条所谓的道假若不经人带,外来者是绝想不到的。攀上这条道,在我们左抓右按,三爬两蹬之际已隐入了山丛之间。我们尽可能抓着地上的植被往上攀爬,而那位向导拎着两手的东西脚法轻盈地将我们甩出一大段路了。才赶上他,他回头叫我们走得快些,以免被售票的人发现我们的踪迹。他告诉我们,有一回有个向导带着几个人私自上山被售票人发觉后尾追上来后再押下山去补票。我们一听,立即加紧了跨度。向导拎了两手的东西,连辅助物都不抓一下,那脚底就像按着个弹簧一样,一蹬蹬地就上去了。他停停歇歇地等我们走近后再走一段,不一会,却又甩开了我们。我们拚命地抓着植被赶路,早已累得是气粗如牛,腿脚缓乏,心里念道:这路几时才能平啊!
丛林中,我们不时能偶遇到几头单身在此散心的牛,心里好些奇怪:这山上怎么会有牛?!
我们一路费力地哼哼着,做着类似登山运动员的造型,只是这动作做出来惨相了点。又爬了段山路,我只觉得身后的背包如泰山压顶之势,而前头挂的挎包又受着地心引力作怪。我歇了口气,抬头一望,却不见了向导的影子。我立即惊呼起来,心说,要是他把我们扔在这里可怎么办呀,我们可连回去的路都认不得啊。那位跟我们同行的桂林人安慰我们说,“他肯定在前头等我们,说不定还弄了支烟抽着呢”。
凭着某些人迹的方向,我们再爬了段路,果然看见那位向导在高处的丛林里抽着烟静候着我们呢。他那张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脸上挂着番悠然自得的神情。我们赶上他时,他那支烟已抽得差不多了。同行的陈向我们怀有淘淘不绝之敬仰深情的向导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请求:是否能帮她背一下她这只三十升的包。作为一位女士向一位男士提出的这个要求,我们的这位生就着广西人身板的向导还是义不容辞地应允了。他背上包,再提上他的那两只袋继续为我们带路。虽然经受着这个新的考验,负重的他照旧的登山姿态使我们毫不犹豫地用四个字评价他:如履平地!作为同行的男同胞,那位空身上山的桂林人免不住有帮我减些负重的意向,我自然是顾不了歉礼便拿大包向他递了过去。虽然将身负的泰山移于别人,可我这两条灌铅的腿还是个麻烦,我只能在心间呼喊着:这路哪里是个头尼!私下里我又自慰着:这好比减肥罢!
为了不掉队,我只得硬着发涨的头皮,任着心脏在胸窝里敲锣打鼓。我喘着粗气,拖着两条年迈的老腿,咬紧牙关向前“爬”。也不知咋地,我只觉得鼻腔里哼哼出那么几个字眼:“向前进,向前进,妇女的怨仇深——”此时,为了逃三十块门票的意义倒也渐淡了。这一路累是累,倒觉得挺有新奇感。我们这些哀兵们相互间喊出这样的口号:“苦不苦想想红军二万五,累不累……”自然,我们这些所谓的累远远不及红军二万五的苦难。
再抬头寻视我们的向导,他又在较远的前头候着我们了,他正是:“左手两只鸡,右手一袋料,身上还背着个大包包啊!”他说:“等会在前面休息会。”我们随着他再攀爬了一段路,果然到了一处地势平坦种着零星家作物的耕地上,那里还晃着几头悠闲的牛在野营。它们见到我们这四位闯入的异类,立码防范地趋成了一堆。
我们一到空地,即甩了包裹,调节调节呼吸。桂林人朝向导递了支烟,聊上几句话。我却对面前的这几头牛产生了一种兴趣,“咦,这么冷清的山上怎么会有牛?”“没人看着吗?”“要是被人牵走了怎么办?”我问的这些问题在这位向导看来似乎很傻,他那张苦瓜脸上隐隐地也作了些表情。休息了一会,缓平了气息,我们准备出发。那几头因我们的入侵而搅了它们宁静的牛正也待出发,我们一动弹,受惊的牛队被我们无形中硬生生拆成了两拨,一拨跳窜着先行上山去了。
我们跟着向导继续赶路,此时此刻,我的脑海里浮出类似鲁迅的那句话:“原本不成路的,走的人多了就成了一条路。”是这么个理,可是呢,我却猜测起这条道似乎是牛比人走得更多些,想来是牛踏出来的道吧——牛肠小道。眼前的地势比先前缓平了许多,脚下踩着富饶的牛粪,喘吸着各种气味相杂的空气,前后的牛引领着我们上了山。
峰回路转,我们总算窥到了隐绰在树枝间的梯田的一角。啊,那就是梯田?!那窄长的耕地像阶梯一样从谷底延伸到最高处。不知不觉中,我们脚下换成了人工累彻的石块路。岂料,后面一头壮实的牛或许嫌我们走得慢,耐不住地从我们身后赶过来。走在最后的桂林人没碰上过这种牛赶人的架势,想必,农忙时节在田里耕种一般都以牛在前面耕犁人在后头赶牛的步骤进行的啊。他加快了步伐,牛在后头也赶得快了。他见牛跟得更紧,回头大声吆喝着命它止步。到底不是他家养的牛,何况人牛不同语,自是不投机,那牛紧紧地跟在他身后。我看到这个场景,觉得颇好笑的,这位经常在我等小女子面前扮演男子汉角色的他,倒也有慌的时候哦!
一个拐弯,茂林突然在我们视线里消失了,眼前一片豁然开朗,满山满处的杂黄。厚云压着山雾,薄雾裹着海浪澎湃似的梯田,整个是一汪梯海。就在那浪底黑压压的几丛聚拢的老竹楼嵌在山涧里。从海的最底的漩涡处,层层叠叠的波浪漫天遍野地伸向无垠的天地深处,又像是涨得极致的牡丹,满眼的丰足之态。窄窄的阶梯与阶梯的衔接处镶着泥堤,仿佛是少妇袍摆处的粗条滚边在风里风姿绰然地展动着。落入眼帘的是一派秋收后的迹象,田间静静立着的是收割后剩下的那一小截稻梗,衬托着底下裸露出肥沃的耕地。黄色中夹着零星的青色,那是稻梗里刚长出的嫩草。——“呵,天赐的神灵,人作的造化!”
耳朵里传来山下学校里孩子们的嬉闹和远山里回荡的鞭炮声……
云压雾霭锁深山,山托埂褐映宇寰;
浪掀龙宫惊幻海,恰似牡丹绽屏开。
田阶牵翻玉带动,耕梯层叠引波舞;
漩涧屋舍星罗布,孩嬉炊浓跃人烟。
“那就是大寨。”向导指着山涧里的楼舍正说着,后面的一头牛已追了上来。我们趁势借道让它先行,同时拿出相机取景拍照。牛像是检阅步队般地侧着头盯着我们一字排开式的四位。它刚过去,山下又拾阶来了一头牛,我们只得再等。来的这头小牛见我们人多,犹豫着不敢过。我为照顾它还向其客气地作了个热情相请的动作,那小牛不知好意,吓得抽身往一边的断坡处跳了下去。我真叫吓了一跳,回神时还在揣磨着那牛下坡的身手是怎么练就的?过去瞧了瞧小牛跳下去的一个小坎,心里估摸到:也只能占人脚八人之一、占三寸金莲三分之一的脚才能滑过去。
向导说顺便带我们经过景区的二号观景台,一路上,我都按着“走路不观景,观景不走路”的安全原则行事。行路中,偶尔能碰着几位穿有少数民族服饰的路人——放牛的,挑柴的。碰巧还在这僻静处跟另一位向导带的两位摄影爱好者走了个对面,在擦肩时,一种同是天涯客乡人的情绪促使我们彼此点头问了个好。
绕去绕来,绕来绕去,眼前的楼舍渐多了。半山处的这些木楼,大多是新造的,瞧,那一幢楼后正晒着几床被子——那是旅馆中特有的被褥。向导把我们带进了坐落于其中的家,又把我们引见给他的二妹——一位可爱热情的侗族姑娘。上啤酒时,我们在楼上挑定了房间,安下行李后下楼来。整幢房子由我们三人的登山鞋而显得热闹异常,尤其在我们上下楼之时,整幢木楼仿佛也为之所动了。喝着啤酒润着嗓子,我扒在窗口眺望着山间梯田,只觉得这里过的是神仙般的生活。在习惯的探听隐私下,我们这才知道带我们上山的向导原来是这家的上门女婿——这家有三个女儿——三幢木楼——可见够丰衣足食的了。
安顿之后,我们又上了一号观景台。上山的一路上都是些谓名为旅馆的新木楼,先不计造好的木楼,单是那些动工中的木楼也有三四处,旅馆业的掘起态势真似雨后春笋。这所谓,旅游业造就旅馆业,旅馆业造就建筑业,而建筑业造就的却是荒山!一路行来,竟没看到一棵有人的怀抱那么粗的树木,山坡上稀疏地支着些灌木及一二拳之粗或是三四拳之粗的小树,后来只在某处的陡峭处才觅见了一棵歪长在那里稍有些年头的大树。那桂林人二话没说,道了句:“这树还没砍!”我们问了些树木的情况,向导答说,这山上的林子都分包给了各家,砍柴造房都用自家分包到的那一块。前面那一片就是他们家的。因为这些年家里造房子,这一片都砍得差不多了,砍后自家再种了些树苗。我又傻问:“要是不种呢?”他给的又是那副表情,“那……有的人就偷砍别人家的树,这事常有。”
上一号景台,逗留了一会,巡视了一下山景接着就下山了。下山时,向导遇到迎面过来的人打了下招呼,那对夫妻一前一后各肩扛着一根大碗口那么粗的树杆往回走。没走几步,在一家茶馆房前遇上一位卖银饰的侗族妇女向我们兜售起东西,同行的陈料她手里展示的这些银饰是假货,说那妇女手上带的溜黑的粗镯才是真货,并问其货价。那妇人起先不肯,后来还是拿下来让我们看看,又对我们说买一对才能便宜些。我见这饰物有些污黑知是戴了许久的缘故,心里已不想要了。抬头看这妇人的打扮时,只见她耳洞垂挂的银饰已将两只耳洞扯坠得足能伸进一只大手指了,再看旁边帮托的另一位妇人也是这么两只偌大的耳洞……哎哟,看得我心里真有些悬乎了。
购物未成,我们继续走路,那位卖假货的妇人紧追不舍地还粘着我兜售,我无法,边走边向其劝说着“真假货论”和“经商论”来。我向其高呼:“我们不要假东西。”她笑笑,不得不止步了。往回走时,天渐黑了,山里的雾气愈发浓重起来。我想起那旅游攻略上的笔者为逃三十元的门票夜爬大虎山的事,我想,我此时此刻能理解到他们那拨人在黑夜里翻山越岭的苦处了。这路,夜里是爬不得的啊!
回旅馆,我们一行人坐着只等开饭。忽听有小孩的的奶语,回头看时,发觉在余光中有一个戴虎头帽的小孩正躲在进门处的楼梯木栏处向我们这里看着哩。二妹向我们夸这孩子聪明,歌也唱得好,那小孩真的给我们咦呀咦呀地唱起歌跳起舞来。孩子的大人找来了,领了孩子告辞。不多会,嗨嘿,那卖假货的妇人走进来了,她手头又换了批货物。桂林人一眼就认定其中那只空心雕花发锡光白的手镯是真货,果然,妇人后来告诉我们这样东西是她家老人留下来的东西。我们试着问问价,她说无价,这东西不卖,只是拿出来让我们看看。她只叫我们买其它东西。二妹帮衬着说:“她家很穷的,你们买一个吧。”我们嫌那些是假货买回去也无意义,后来还是没买。
上菜了,就三样简单的菜:土鸡煲汤、腊肉炒韭菜、炒菜花。前些天在桂林阳朔逗遛时将鱼的吃法都试了个遍,这土鸡在阳朔也吃过一回,却不知那回吃的是真土鸡呢还是山黄鸡做的冒充。我们也是低级别的吃客,哪种鸡吃在嘴里也是一个味,只吃得出红烧清炖的来。我们仨奔拨了一天,一见饭菜连忙抡开两臂,就着“漓泉”风卷残云起来。我吃着嘴里的,心里却思虑起来:就这几日来的饭菜想必往我这身上足喂了好几斤肉了吧~~~唉,暂且管它呢,回上海再议!
我们边吃边喝边聊,二妹又给我们放了一大碗饭,引见道:“这是自家种的米。”我也想吃吃这山里种出来的米饭,淘着汤只盛了小半碗饭,吃了一两口觉得跟梗米差不多,干巴巴的有些涩口,吃到后来,还是再添了两个小半碗——才觉得饱。二妹殷实地照顾着我们,那位带我们上山的向导吃罢饭坐在我们边上看着录相,顺便陪我们聊聊家常,后来向导的内当家的忙完了事务也过来了。
潘是这片寨子的大姓,我们到的这家家里有三朵金花,第一朵就是向导的内当家的,第二朵是那二妹,第三朵现在正在上海某家宾馆里打工。墙上贴着的那张艺术照中的女子正是这家的第三朵金花,那照里的打扮已完全是成熟化的城市女子的姿态了。我们回顾发觉到,此行中碰到的这些侗族男女,除了上些年纪的妇女尚保存着民族色彩外,年纪青些的男女已完全汉化了。在我对此表示叹惋时,那二妹说她也刚从深圳打工回来不久。我便问她,“是这里好还是深圳好?”开朗的二妹眼都不眨地回答:“当然是深圳好了。”我不禁又要问了,“你家里条件挺好,干嘛还要去外边打工,打工的生活总不比家里好。”“不是啊,在这里也累的,这里几乎每天都有客人来,我早上很早就要起来干活,晚上又很晚睡,累都累死了。”桂林人插话道:“那我们今天来打扰你休息了。”二妹一笑,“不是的,你们不来也这样的。”我还是不能理解,“还是想回深圳打工吗?”“这当然啦。深圳生活方便多了,而且那边有我好多朋友的。”她无奈地有些怨道,“就是我三妹呀,她天天催我回来,催了我一个多月,我没办法只好回来。我回来了,她再到上海去打工的。”“哦,你们是轮着出去打工的。”“她以前也在深圳打过工,后来再去上海的。她去过好多地方呢。”二妹从对过的闺房内摸出两本像册给我们看,“这都是她的照片。”我们挨张看过,直呼:“你妹妹跟你们姐妹不像。还是你漂亮。”二妹笑得涵蓄起来,“她很时髦的。每次回来都坐飞机的。”我们对此即发出“啧啧”声,回想起我们此道过来一天一夜火车的疲乏之态,不禁感慨起这些新打工族的阔绰派头。像册里有张一名汉族男性跟这家老人合拍的照片,我们问是谁,二妹眼里发出亮来,“他是龙哥,也是你们上海人。他对我们可好了,有时候还给我们寄些衣服来,都是些很好的衣服……”二妹说,今年非典结束后来这里旅游的人特别多,这里的旅馆都住满了,旅馆生意好所以这里的人都开始造旅馆了。她对我们说,有很多人都是看了网上的什么文章才过来的。我们说,我们三位就是网上发贴后结伴同行而来的。
我们中的那位桂林人自称从事网络信息业,他拍胸脯,打下包票说电脑方面的一切事宜他能代办。我们先前跟二妹攀谈过她的个人问题,晓得她正待字闺中。于是乎,好意的陈与我借着这个口风有意从中作个周旋,呃呃,若是促成一桩美事——留下个上门女婿岂不甚好,真真地不枉我们此番的长途跋涉了——嘿嘿!二妹瞧瞧桂林人羞怯道:“他们桂林人看不上我们山里人的。”那桂林人竟也含含糊糊,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我们没做过红娘,自然有些糊涂。他们两下的话拼不拢,可惜,就这么一桩顺水推舟的美事厄杀于萌芽中了。
话题扯回,还谈网络。同行的陈以“拥有网络——占有财富先机”之题向在场的大姐及二妹游说拥有网络的好处,一旁的桂林人也以“开辟网络宣传之经营理念”为题启发这俩位年青的经营者。大姐、二妹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心眼活动,但她们还是觉得学电脑是个大难事。我有些不认同陈与桂林人的说法,我以为:网络经营之道固然是将来的发展的趋势,但这对电话线还未通进,况旅游业刚呈起步之状而旅馆业已林立的龙脊来说未必能带来多大的效益,且,山里人对电脑网络的领悟尚局限在空洞的概念中,这需要几年才能得到改善。我认为,龙脊这几年在旅游业得到发展的同时,当务之急就是改善山里儿童的营养——首指这身高问题。山高道远,孩子们寄宿学校饮食颇差,以至于影响了他们的生长发育,因此,有条件的孩子们日常应该多补充些维生素……当然,我的一番“营养论”虽受到二妹的认同但还是遭到了另两位持“网络经营论”的抵触,俗话说,好汉架不住人多,一口也难敌二嘴啊,我最终被这两位久经舌场的老将杀得不语了之。
汤也粘了底,主人们都各自去歇息了。整幢楼就我们三个还在啧着啤酒,往嘴里扔着花生,漫淡着其它。我捧着酒杯在屋里缓步游逛,一一揣摩过墙上的每张张贴画。那两位今天喝高了,面颊已熏得通红,我循序渐进地喝着,酒色倒还未上脸,自愧起:“皮厚。” 夜很深了,耳里灌着桂林人的话语,我扒在敞阔的窗口向外望去,窗外是一片极寂静的世界,无星无月。黑雾深裹着的是天与地之中隐隐绰绰的几处灯光,我估摸着那一点是一号观景台旅馆的灯光,另一点是去一号观景台路上的,再一点是……
夜来寒,冷意袭身,我不由得打了个冷噤。眼帘里布着世界的颜色,鼻肺里吐纳着大自然的结晶,而我此时的心却空落起来。生命里原有的一切激情在此时此地化作了烟去散去,整个世界是静的、死的,将我一个人装进唯我的世界中。这里实在太——冷清了。假设,这里的人没有劳作挣钱的主题而是像我们在这里只知伸手饭食的话,生命的意义未必就显得太淡薄了。面对着寂静廖落的黑夜,生命的若即若离似乎成了唯一的论点,这种环境或许倒又能促成一位思想家或宗教人士,弄不好世上又添了位狂想者罢了。不习惯山里作息的都市人受不住这样超然的神仙生活,怯它的气候,惧它的夜晚,受不住这般的孤单。白天刚到此处时,我面对着这异样的风情,声称我要住一个礼拜,但到了夜间的这个时候,我无奈地说我只能住此一夜。习惯湿润气候的我到了这里,也受不住湿气很重的被褥,不能忍受的是此时的寂寞。空荡荡的房间里伴着隔床的呼吸声,身上压着两床被子,我却转辗反辙,一时难以入睡。
清晨雾大,陈某还是早起独自上山去看“日出”,她下楼的脚步声把我震得神智清醒,不久我也起来了。开了窗,一股山野中的气息朝冲我扑来。听到脚步声,低头看见一位侗族妇女正朝窗下的石路快步走过去。好像是昨天那位卖银饰的妇人,只因侗族妇女一样的打扮一样的脸色,我一时也不能确定。我一眼盯住了她的那双脚——脚上套着一双出了号的解放鞋,那,鞋面上刺眼地张露着几个偌大的窟窿眼。我回想起昨天没往那妇女的脚面上看,最低处只注意到她们长年穿的件民族裙装,腿上套的好似我们城市里曾经流行过的那种踏脚裤样的黑色裹裤。正想着,那妇人已远去了,我又想道:这山里自然还不富裕啊。
在早饭前,我在住处的楼前楼后遛了几个大弯,晨雾中,山里的人们又开始了新的一天。山也由人类的走动而活了起来。
晨起迷雾深浓中,遍处山色报冬来;
忽闻鸡啼人迹动,山家农计始复燃。
饭前,陈总算从山上回来了。吃过芋艿红薯的农家早饭,我们再打了包,大姐带着我们一路下山了。下山的路好走些,但因昨日上山的创劳,这浑身还不是很得劲。在过一座木桥时,我们又碰见了昨日的那两位摄影爱好者,道了声“走了”便各自分道赶路。经过山涧中大寨密集的住宅区时,凡见到大姐的山里人,彼此间招呼一声或说上一二句,真可见:大山远处乡民近,都城近壁邻居远。
大姐把我们送到大门口,远远地看到那正立着个妇人。桂林人一眼就认出,“那不是老板娘嘛。”巧了,今天回去又碰上了昨天送我们上山的那一对司售夫妻,他们看到我们这仨位也颇高兴,看来也是那个缘份在作怪。等了些许时候,不见有客过来,小巴便载着我们三人下山去了。
记零三年十一月二十一至二十二日
又注:本人觉得那户人家招待不错,因此借此向你们推荐
金坑大寨梯田景区——田梯旅馆:潘良妹;电话0773—7584203
再注:山里手机无信号
作者:syf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