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此时孤独,就将永远孤独(访广州智灵学校)
高大的围墙和高大的铁门,紧紧地封锁着这所有着十八年历史的智障人学校,高墙和大门好像在说着我们不仅仅有着心灵上的隔膜。侧墙上题着残联主席邓朴方的“广州至灵学校”的几个大字,我却更喜欢旁边挂着的另一副金铜色牌匾“广州智灵学校”。他们的生命生来就与我们是平等的,但他们的智慧却停留在了一个我们所未知的阶段,或许仅有几个月,或许也就是几岁而已,于是他们有了他们的世界,从此与我们这个世界分开了。
虽然进了大门,但我们走不入他们的心灵,感受到的只是一个他们的物质世界。院内不多的空地,被两栋大楼围成一个狭窄的“几”字型,摇篮,滑梯,矮矮的篮球架,仿若进入了一个简单的儿童世界。从一楼的窗口走过,可看见他们散散地在教室里各自玩着,或躺,或趴,或坐,偶尔露出几张扮着鬼脸的脸蛋,笔直的目光和无邪的笑容,穿透了被铁网封闭了的窗口逼视着你。
他们终于从房内走向了窗外,因为我们的到来。他们个子高矮不一,歪歪斜斜的走着,每一步都很沉稳,很坚定。他们坐在小板凳上,围着小操场成一个半圆形。他们甚少互相交流,他们在各自目光的世界中存在着,或乖乖的独坐,或大声的自言自语,或对我们嚷叫着“你好”,或热情的伸出小手要与我们握手。你可坐在她或他的身旁,用最简单的言语,用纯净的目光,用最富于表现力的身体,与他们尝试着心灵的沟通,尽管是些许的效果,尽管他们或许只会用简单的“你有没有饼干”之类的话来回答你,或者只是紧紧拉着你的手不放。你可以看见他们的目光,真诚而有力。
游戏开始了,我们与他们的。他们的掌声不会整齐统一,但充满着憧憬与鼓励。他们会雀跃着跑向舞台,他们也会害羞而紧张的需要你死拉活拽。有时他们会完全不顾游戏的规则围着舞台跑圈,有时好不容易上了舞台却一转身挣脱了你跑向旁边的滑梯,也有时他会很沉醉于游戏之中眼里只有游戏而忘记游戏已经结束。一个小女孩最后唱了一首歌,歌曲曾经很流行现在已不再流行,她唱得不是很好,但她稚嫩的声音专注的神情将歌声传递得很遥远,一直久久的激动着我,那首老歌叫做《让世界充满爱》。我们与他们游戏着,终将从游戏开始又将从游戏结束。
临走时,一个电台的记者想要采访我们,我们没有接受。却有个声音在内心深处一直响荡,他们的生命是平等而自由的,与我们所有人是一样的。诗人里尔克说,谁此时孤独,就将永远孤独。我们的关怀也是他们的关怀,这才是生命本身的意义。此刻,三楼墙外的窗台上有几束伸出的火红的热杜鹃,缠绕着铁网蔓蔓延延不屈不饶的,正开放得孤独,却又热烈而鲜艳。谁正在说生命是无处不在的。
(次日清晨于暨南园。很奇怪,写这篇文字的时候,一向很好用的键盘,此时打起字来竟然磕磕巴巴的,莫非他们一直还在我的身边。一并感谢暨南大学Warm Touch志愿者协会。2003.12.19)
作者:zhulianbi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