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9/2001 Wed 晴转阴,有时有雨
6:30,起床。
7:15,收拾停当,自由活动。
第一站当然是月沼。原想着山里人该是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一觉醒来,太阳已经开始热身了,正为自己又没能早起而怨天尤人,匆匆忙忙来到潭边一看,嗨,好,除了一个对着一汪子水往嘴里扒早饭的人以外,还都没动静呢,赶紧,补了几张昨天没拍上的全景(太大了,照不进全景,大半景罢了):水上一世界,水里一世界,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
马不停蹄地往村口赶。太阳晒得厉害,南湖湖面上波光粼粼,钻到桥那头的树荫底下往书院这面瞧,疏影横斜的满目葱茏背后,长长的分界线撑足了双眼,线的上面是错落有致的黑瓦白墙,线的下面也是错落有致的黑瓦白墙,滢滢一水间,天地两无限。
8:10,回屋早饭。
8:45,再游。月沼旁,瓷实的女人们噼噼啪啪地甩着手中的棒槌洗衣服,谁也不言语,水气中弥漫了空旷的回音。
9:15,凯妹把我从月沼旁拖了回去,这才想起,还要去卢村呢。
卢村位于宏村背倚的雉山山坳,是一个比宏村更隐蔽更清纯的小村落。
通往山里的柏油路刚刚开始填石灰,姐妹俩看看我穿的鞋,决定走不成形的土路去。路旁好多野草野花,姐儿俩时不时地采朵野花嗅嗅,摘颗野果尝尝。我也吃了一颗,她们都叫不上名儿,只说“以前吃过的,可以吃”,“但是以前吃的时候是红色的,甜的,现在还绿着,可能没有熟,吃吃看吧”。那是一种形状大小跟苍耳一样的绿色硬果,硬壳上一根根缝被针般粗的尖刺竞相妖娆。拨开不知是皮还是肉的硬壳,露出乳白的与壳一般硬的果肉或是果核,小心翼翼地塞到牙缝里,脸也跟着扭曲:涩的。
放弃了做末路狂花的余勇,极目远眺,苍山就在眼前,烟雾缭绕,才走出一步它就好像触手可及,可是走了一千步,它还是那样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际。
一路与脚下的活水赛跑。那溪水,先是像遍布宏村的那种深深的窄窄的,后来越来越宽,越来越清,宽到有好几头水牛在里面悄然止渴,清到有好几个小娃在里面扑腾捉虾。掬起一口来喝,mmmm~~~~~~~~~有点甜。
9:45,逶迤的小路把一个只在水墨画里出现的小村庄豁然托到你面前,一样的旧屋凉棚,一样的石桥叠水。高大的灰墙倚水而立,给人感觉湿湿的,很新鲜。凯妹骄傲地指着把村子划为两半的5米来宽的小河说,你待会儿沿着这河走,数数这河上一共有几座桥——告诉你吧,有9座,而且每一座的样子都不一样呢。
我喜欢这里的自然,可今天被勾魂的却偏偏是它的历史。木雕楼是卢村唯一的人文景观(门票20元,学生票10元)。它的奇特性在于,二层高的小楼全由柚木雕成(据木雕楼的导游小姐介绍,大楼的修建动用了屋主卢邦燮2万两黄金,300个工人同时动工,25年方告完成),每一扇窗框、每一根廊柱上都刻着一个故事。小楼历经百年屹立不倒,可惜在文革期间,那些木雕因为讲述着包括幅禄寿喜内容在内的故事,好好的人物面像都被利刃削去,只留下提鞋抬轿的所谓“劳动阶级”。
正厅里有一口小井,据说它是这里唯一一口打在室内的水井。真的很小,井口直径才20cm宽。井盖是一个厚厚的圆锥底座,死沉死沉,绝对考验臂力。
3个人跪在井口边,七手八脚地掀开井盖,顶着脑袋往里看,黑魆魆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很远很远的地方,隐隐的传来一股阴气。把苗条的竹筒仍下去,扑哧一声,黝黑发亮的水面顿时被撕开一条明亮的裂缝,春光乍泄啊;攥紧绳子,感觉手上的分量一点一点加重,等到竹筒不再四处游弋了,深入井壁把绳子一节一节捞出来,就着桶口一仰脖,任那透明液体缓缓流入喉咙,很清,很凉,滑得像丝一样。
辛辛苦苦打了半天,一桶水还不够喝4口的,“厚颜无耻”地看看屋主,看看小井,又看看竹筒,一屈膝,又连打3桶,一气呵成——人的不甘心是多么可怕的东西。
忽然,凯妹兴奋地伸手叫我快看,在前厅靠左的地板上,一前一后摆放着两个半米见方的青石板凳,凳子周围的4个表面刻成叠放整齐的断竹浮雕,栩栩如生,竹节、残叶,别有风情。屋主介绍说,这两个凳子也有年头啦,是用整块石头雕刻成的,很沉,一个人力气小点都挪不动,很别致吧。我像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捧着,抱着,坐着,亲着,爱不释手。可惜,后来那张特写也没有印出来。:(
导游小姐带我绕遍了客厅、卧房、书房,花园,连厨房都看了。屋内没有现代照明系统,在柚木的遮阳下,显得昏暗无比,让人很有一种古墓探幽的新奇与心悸。每踏下一步,再拔起脚来的时候,仿佛经过了时间的洗涤,百龄影逝,千载同心。
11:00,走出村子。看着那幅巨型水墨画离我越来越远,9座石桥异彩纷呈,溪中水牛悠闲故我。想起有人说,拱桥的圆拱上承载着历史,那这些没有圆拱的平板桥呢?
11:35,沿原路返回。
11:50,午饭。
饭后,一个人蹲在门前的水渠边玩溪水,看着稠稠的液体穿过指缝,想着不期而来的离开,不知是该享受还是该怀恋。
12:30,结账:30(宿)+20(食)=50元
老板娘送我到村口,正巧在半路上碰到了回家吃午饭的回黟县的中巴车司机。坐在车上,和老板娘挥手道别,“正好太阳刺进我眼睛,我终于没能看清你说的是不是再见”...
车费:2元。
12:50,到黟县汽车站。在附近看到了很多关于新开发的石窟群的旅游标示。
13:25,回屯溪。车费:8元。
14:35,抵达屯溪。买了30号早晨回上海的火车票。
宿车站旁的福星旅社,30元/人/晚,彩电,独卫。
14:55,决定去石窟群不去歙县。一来西递出口那座孤零零的牌坊以及上面爬满的“蚂蚁”实在没给我留下什么好印象,二来去歙县单程要1个小时,怕赶不及回来。
15:10,在火车站旁的屯溪汽车站搭上开往王村的小面包。车费:2元。
15:25,面包车开进一片稻花香,抵达石窟群。
门票:25元,学生票:15元。在附近的其他地方(如西递、宏村),只有现役军官和残疾人才可享受门票的半价优惠,学生票往往只拉掉个零头。这里可好,军官、残者、学生,一视同仁。
按这里的规矩,门票费同时是应该包含导游费的。可我等了半天,都不见婀娜的导游小姐飘然而至。问到的回答是:我只有一个人,而且买的不是全价票。正准备孤胆直闯,恰好碰上2家人家自己包车旅游,就跟着一起走。
这两家都是3口之家,分别育有一龙一凤,一户来自北京,一户来自上海。听得出两家家长是同事关系。旅行途中,尽管两户人家都想尽力缩小地域差别,可还是能够很明显地感受出不同的爱宠娇纵。
石窟群地处花溪,所以又叫花溪迷窟。是84年一个农民在山上采药时发现的。据研究,这些石窟都是人工凿成的。可当初人们为什么要凿出这么多的石洞,挖出的石块又运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新安江边这么大的工程找不出史料记载...好多好多问题,一直困扰着研究者们,“迷窟”二字因此得名。开掘到现在,已知的有36个石洞(原先各有各的花名,后来江主席今年5月份视察时,提出不要分别命名,按照地理位置分别标上标号就行了),开放的有2个,分别为半山腰的2号石窟和山顶的35号石窟。
从售票处驶过几百米碎石路,就到了波涛不惊的新安江,登上三层楼高的横跨江岸的长过百米的吊桥,心旌跟着脚步荡漾。
对岸是一座三面山峰隆起山坳腹地下沉的半山。我们下桥的地方,已是半山腰了。石窟就藏在山腰到山顶的罅隙里。因为供游人参观,所以腹地内铺着崭新的石板路,入口处还造了茶室和凉亭。
导游小姐指着脚下的石块说:这些铺路的石头都是从已经清理干净的那两个石窟里挖出来的,经过清洗、挑选,捡大小差不多的拼起来的。
洞内恒温15度。导游小姐显然早有准备,人手一件工作外套,空留我们感受人间两重天。
先到了山腰的2号石窟。
洞口像一张大嘴微翕着。走下石阶进入洞内,迎面一堵高墙遮天蔽日。导游小姐带我们迂回到墙体背后,才发现墙上在与眼睛等高的地方挖了一个脑袋大小的洞,向外张望,可以清晰地看到我们来时的路以及洞口的人员走动情况。所以有人猜,这个洞是用来屯兵或者屯粮的,那个洞就是了望口。持这种观点的人还从地名上找到了支持:花溪近屯溪,而屯溪的屯不就是屯兵的屯吗?
继续走,导游小姐把手电光束聚焦到头顶的岩壁上,3米多高的天顶像被磨砂纸划过一样,不仅光滑细洁,上面还有整齐的波浪花纹,于是有人问,如果仅仅是用来屯兵,何必要把天花板都弄得那么花哨?
走入内洞,可以看见很多不到5cm厚的竖墙把偌大的空间隔成大小规整的一间一间,有的还做成双层的。在大家惊叹古人超前建筑头脑的同时,这样的猜想也在逐渐加重分量:莫非石窟里曾经有人长期居住?而且不是几年几十年了。
再往里走,2人多高的石墙上,有两个对称的内嵌的烟囱口大小的石洞,很多游客都猜这是当初为了点放油灯用的,可洞顶却没有因生火而起的烟灰痕迹。难道他们有更好的照明设备?
洞内有不少聚水的正方形石漕,可整个洞内的空气并不潮湿。说起那些石漕,困惑又来了:洞内曾经积起的几米高的蝙蝠粪告诉我们,这个石洞至少有近百年没有人的踪迹了,可石漕里的水还是满满的,附近只有新安江一个水源,而石窟最低处的地势要比新安江的最高水位至少高出2米,那这里的水是从哪里来的,又是怎么聚集起来的呢?
不知不觉转了一圈回到入口处,导游小姐让我们回头看,高过3米的巨大空间,只有三柱状如皮靴的巨石支撑着,而且靴头方向保持一致,都指向出口的石阶路。洞内显然不可能有指示牌,要不是有人领着,恐怕谁都会找不着北,所以这些石头很可能起着重要的指向作用。
出了石洞,阳光刺眼,一股暖流激荡全身,戴上太阳眼镜,不想洞内低温模糊了镜片,人人笑谈成了“阿炳”。
爬到山顶,进入另一个比2号石窟大3倍的35号石窟。洞口横亘着一块从洞里挖出的巨石,上面刻着可以令游客驻足留念的几个大字:2001年5月江泽民主席曾在此留影。
推开铁门,豁然开朗,这明显是一个更具规模的石洞:空阔、层高、石桥曲折、石阶宽长,居室小巧,涧水清俊。
在离洞口不远的地方,一跟粗壮的石柱挡住去路。导游小姐特意停下介绍说:这种石质是石窟里没有的,经考证,它原来是做门楣用的。细抚积满尘灰的纹路,想像当初曾有过怎样的繁华。
洞内有一处钟乳痕迹,忘了可以说明什么问题了。
还有一幅天然石画,妙笔生花依稀可见。
洞里水路颇多,而且都是活水。特别有一个水池,5米见方,水面明显有一边倒的流势;还有一块地方,地面呈上倾的阶梯状,绵延十几级后却与天顶连成一线——显然石窟还有继续挖掘的可能。导游小姐最后语重心长地说:有专家指出,说不定这遍布山头的36个石窟到实际上就是一个石窟。可目前为了防止石窟全部曝光后被氧化坍塌,在没有找到合适的保护措施之前,暂时不准备再挖下去了。
走出石窟的那一刻,忽然想起前一阵晚报上胡展奋的一篇《神秘的北纬30度》,有说到这里的吧!一阵窃喜。
看到下山的石阶旁有一条岔路通向沿江栈道,便和那两家人表了谢道了别,逆路而行。
栈道直通吊桥,道旁桥下,便是新安江。和照片上看到的水天一色的晨景不同,现在是下午4点半光景,笼罩的阴云下,江水的碧绿十分惹眼,远远望去,江边靠岸的地方水面是浓绿的,越向江心绿色越淡,走上吊桥朝下一看才发现,原来江心的绿还要纯粹,不是两边那种绿在表面一眼望不到底的,而是像对着光亮的翡翠那样通透到底的——真是望穿秋水啊(才看到一篇文章,说几百年前的苏州河还被唐朝诗人皮日休盛赞为“松陵清静雪消初,见底新安恐未知”;先而今,苏州河因为上海出了名,可盛名在外的是它的黑、臭,而新安江,始终静静的活着,不理世人,也不被世人打扰——但愿水长久)!
阴天,思绪沉淀。
为了拍下新安江的翠绿与婀娜,我在临江吊桥上来回跑了好几圈,不巧没走两步下起雨来,等等转转,一晃到了17:30,为了赶上回屯溪的末班车,只得冒雨出来。
稻花香边,听取蛙声一片。忽然,整块压顶的阴云中,有一片被扒开两个洞,投下两束金光照澈人间。一时间,真有了冥冥中的感觉。
17:50,搭上回屯溪的小面包,还是来时的那辆。售票员说:“他都跑了两个来回了”,似乎还没见过在石窟里呆两个小时的人。hehe
车费:2元。
18:00,回到屯溪福星旅社。
20:00,水果大餐。几乎把水果摊上各种各样的水果都买了一点来:葡萄,梨,桔子,苹果,海棠果(颜色、味道都和苹果差不多,只是尺寸小了很多)。
8/30/2001 Thu 晴
7:10,上火车。看着窗外的水色,由绿到墨...
作者:petshopg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