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谱详细记载了修家谱的目的、意义及家规、礼仪等一切行为规范。朱熹、范仲淹等历代名流的文章都收录在内。读这部家谱,让人能触摸到实实在在的中国儒家文化的躯体。感受到对悠远历史的叩问后情感的云涌和心灵的沉淀。
据谱记载,历史上的江东一带地广人稀、水土肥沃,加上又远离京都,因此元末红巾军起义后不久便挥师南下,进犯江东。由于连年的战争,严家合族很自然地受到了严重的威胁甚至是消亡的威胁。于是,为避战乱,举家千里迢迢迁徙到了皖南牯牛降的大山之中。在中国儒家文化最为神圣的“纲常”和“节义”的驱使下他们在潜意识里深深的痛恨着异族的统治。所以,即使是后来他们的反清复明也是无可非议的。历代江南是文化人成堆的地方。这些人不管是谁的王朝,重要的是要维护这种“纲常”和“节义”。所以,江南的文化氛围为严家家族创造了生存空间。
更有意思的是严家到了福盛公的时候。一次他到石台游玩,感觉这里的景色不错,是一个适合吟风弄月,修身养性所在。于是,他又举家迁到了石台也就是现在的严家古村。
而当时严家古村方圆十几里是沓无人烟的,身处高山峡谷之间,没什么田地,况且冰凉的山泉也不适合种植作物。所以富盛公举家迁徙并不是一种生存空间的扩展,而是一种文化上的搬迁。可见,儒家文化崇尚自然的理念已在严家是根深蒂固了。
严家古村的确很美。著名的严家八景依然在吸引着今天的穿红戴绿的游客,从下面两首诗中就可见一斑:
钓石
生成怪石落溪弯
一座渔矶碧浪还
若使子陵今日在
无须归隐富春江。
云台
轻风拂袖白云开,
遥望空中现石台
翠里丹涯留古渍
相公归去我还来
令人遗憾的是福盛公的生平我们无法从家谱中考证,记载严家历代人名的几册已在文革中毁于一炬了。十二册家谱只剩下如今的三册,这不仅是历史的悲哀,更是文化的悲哀。
严纲荣只上过两年学,因而他是读不懂这本家谱的。且看他家祖堂上供奉的对联:
易曰:乾坤定矣;
诗云:钟鼓乐之。
很明显这也是严家先人所作,他只是依葫芦画瓢而已。可以肯定他是不明白这两句话的意思的。但是难能可贵的是他仍在顽强地坚守着严家所一直崇尚的儒家理学,苟延残喘地继续着这一传统文化精神的内核。
严纲荣叔父叫严世芳,生于民国十四年,毕业于当时的大冶中学堂,后参加了国民党时期的三清团。那是一个兵荒马乱的时代,能在中学堂毕业也算是高学历了。理所当然他会明白作为严家的子孙肩上所负的责任。正因为如此,他在文革中才冒着生命的危险保存着严家的家谱。
家谱一共有三套,其中两套在文革初期就付之一炬了。最后只剩下严世芳所藏的一套。在政治狂热的红卫兵对文化的变态仇视情绪中,这一套家谱当然也不能幸免。多少年来,家谱一直是一根长长的丝线串记着他严家的荣辱与兴衰。对于深受传统的理学思想影响的严世芳来说似乎被人抽去了筋骨。然而,他走得出这个时代吗?这似乎是一个理性的人生哲学问题,我们没有必要过多的去思考。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当然明白眼前的时势可能随时会要了他这样一个曾经是三清团员身份的人的命的。尽管如此,他还是毅然而决然地去革委会主任家。这位不识一字的主任或许是由于许多年前俩人的关系不错,或许是因为他那天的心情特别的好,所以他还是出人意料的把严世芳领到了一个用来存放这样一个文化村落的抄家物资仓库里。这里堆放的很可能有唐代的经书,宋代的瓷瓶,明清的书画,然而在这个畸形的年代里这些东西都是糟粕,是要坚决铲除的对象。“你要你的家谱你就拿回去吧,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反正过几天又要大烧一次的”。这样革委会主任的一时慷慨竟保留住了严家千年的记忆。尽管十二册家谱在这故纸堆中只能找到其中的三册,严世芳还是心满意足了。他战战兢兢地抱回原本属于他家或者说是属于他整个家族的东西,于某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将它悄悄藏到了村后的一个小山洞里。
时光如水,淘不尽风雨铅华。到年过七旬时,这位荒村老人才有机会和空闲来仔细读他的空谱。这样一个名门望族,眼下却没有人能读懂和续写家谱了,这不得不是老人的一块心病。他的希望只有寄托在只读过两年书的侄儿身上了,所以他在致他侄儿的首诗中说道:
少小须勤学
文章可立身
满朝诸子贵
尽是读书人
他多么希望他的家族能有重振门楣的一天。在知道自己来日无多时写了一本字帖,以让侄儿好好练习,并在扉页上又题一诗:
一事无成怀抱浅
只留书法在人间
有生七十将开始
想学诗书填空闲
并嘱咐侄儿道:“好好保存家谱,如果丢了,那么我们家族就将成为没有根基的人了”。是呀!我们中华民族是有着悠久灿烂的“根”的民族,更何况是这样一位深受儒家文化影响的老人,这种“根”的意识当然会更强烈。
与严家有关的还有一段很感人的故事。
故事大概发生在清末。严家有一女儿嫁到邻村的唐家。一日,女儿回娘家,误将一山契当废纸包鸡蛋回了婆家。唐家是一个大家族,仗着人口众多,便以此山契发难,强要山头。于是两家从此纠纷不断,反目为仇,并发誓两个家族从此不通婚姻。
正如小脚和闺阁锁不住女孩的春心,越墙和私奔在中国历史上是时有发生一样,唐家一富贵人家的女儿喜欢上严家一作坊主的公子也丝毫不让人感到意外。但在这婚姻不能自主的年代里,这种行为已严重触犯了封建的伦理道德,更何况唐严两家有仇在先。于是,严家侧面的一个山谷成为他们幽会的场所。
故事的发展没有像我们想象的那样以悲剧结束,恰恰相反,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为纪念这一对男女,幽会的山谷就成为今天的情人谷了。
从情人谷出来,王祥老师告诉我,他的心情一直是沉重的,其实我们的心情又何尝不是沉重的。灿烂的中华文化在当今社会多元的发展进程中会走向何方。或许,每一位热爱中华文化的人也都在思考着这样的一个话题。
五月的江南,漫山的映山红一如既往怒放如故。而我这次随中科大科考队人文组的江南之行,总算让我体会到了徽州地区深厚的文化底蕴和鼎盛的人文气氛,特别是有幸踏入了这一遥远的山村,体味古朴的民风、人情及深厚的文化渊源。使我们对中华文化有了一个全面的触摸,尽管它湿漉漉,尽管它沉甸甸,但它在我心灵深处的撞击却是永恒和悠远的。
过了秋浦河,回头再望了一眼严家古村。落日的余辉斜斜地洒在这座古朴祠堂的四周。是那么的安详和宁静。(本文作者为中国科大荣事达牯牛降科考队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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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iansh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