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耳闻的镇江是白娘娘水漫金山的神话仙境,是梁红玉金山击鼓的豪情壮观,是抵御敌寇的血肉城池。带着儿时那一丝抹不去,挥不尽的遐想与梦幻,风雨之中我踏上去镇江的旅途。
凝听窗外噼噼叭叭的雨声,注视着远处山色空朦,在宁镇公路上我才初次体会到凄切细雨都还有勾起游人情趣的另一侧面,是那样的洒脱,那样的凝重。
金山,车行到金山。未到金山前,听人说金山是寺里藏山。抬眼望去香烟缭绕,红瓦黄墙,寺庙宝塔都掩映在江南的朦胧细雨中。顺着大道来到尽头,眼前出现“江天禅寺”四个大字。望着寺内的人们虔诚的神情,佛像前永不明灭的电子长明灯,和积善箱中花花绿绿的纸币,耳听着和尚们抑扬顿挫的念经声,清脆庄重的木鱼声,风吹佛幡的摇曳声。让人一味沉静在极乐世界的遐想中,我想古人所说的“立地成佛”或“大彻大悟”也许正是此时我的心情。拾级而上,才明白了什么是寺中藏山。法海洞里一尊面目慈祥的佛像端坐在那里,竟使我诧异,难道这就是听了无数次《白蛇传》后所厌恶的那个法海,全然不是梦中的凶恶、冷酷、强壮。随着人流,我们登上了慈寿塔,俯瞰长江朦胧的雨雾中,早已没有昔日的奔放、强劲,倘若苏东坡到此一游,决不会产生“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豪情。因为,此时的长江像一位多愁善感的少女在低吟“扬柳岸,晓风残月”。
绵绵不断的江南细雨逐渐有些大了,在朋友伞的呵护下,我来到了焦山。焦山,那郁郁葱葱的绿林被雨水洗得发亮,绿的世界,绿的海洋!前行没几步便有一座寺庙呈现在眼前,这才明白所谓的山里藏寺。焦山是铭刻着华夏历史,风雨中傲立江心的碑林,记载着华夏民族的英勇与悲怆;古炮台上处处枪痕弹迹的残垣,是江南细雨中清秀挺拔的翠竹,是抵御外侮的中流砥柱。
“青天欲放江流去,青山欲截江流住。侬也替江愁,山山不断头。”这首清词《菩萨蛮》是对北固山的最精确、恰当的评价了。
坐在汽车上,我一直思考镇江之行究意给我留下些什么,镇江,究竟应该给它下一个什么样的定义。镇江是多愁的,“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镇江是气概昂扬的,“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镇江是潇洒脱俗的,“把夭桃斫断,煞他风景;鹦哥煮熟,佐我杯羹。焚砚烧书,樵琴裂画,毁尽文章抹尽名”。
是的,我带回了郑板桥痴狂画竹,奔跑于山上踩过的泥;我零乱、湿漉的头发是白娘娘水漫金山时作法的阴风凄雨吹淋的;我一脸凝重的神情是勇士的血肉城墙的遗迹给予的,我满载而归了,带回了郑板桥的泥、白娘娘的风雨、勇士英勇战迹的凝重,唯一遗憾的是肚中没有装下辛弃疾的素面,此愿唯待下次镇江之行偿矣。
作者:badboy27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