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就把马队远远甩在了后面。轻装上阵,又怕自己不及马走得快,就想先赶在前面。也是赌气,刚才换马时那个牵马的少年劝我说什么“这路你走不下来的,像这样的上坡路要走3个小时呢。”一个人爬坡倒也轻松惬意,没有了Rick在耳边聒噪,几天来难得的宁静。想起来在虎跳,也是这样一个人闷头在前面暴走,看来我总是喜欢和山独处的。迎面碰上的都是转山回来的藏民,惭愧我那时连“扎西德勒”都不会说,只好见人就对着傻笑。时有人对我一小女子在如此荒山僻壤独行面露惊讶之色,俱以“大部队在后面呢”作答。开始还能听见Rick惊天动地的呼喊之声,后来连声音也听不见了,我也索性就把骑马的同志们抛之脑后,随性而走。在途中几处驿站补充了可乐,酸奶,黄瓜之后,花光了兜里仅有的5块钱,拍拍屁股又继续往前走。越往前走越不见阳光,林子也越密,脚下的泥也越来越稀。到一叉路口,踌躇间适逢一赶驴的藏民婆婆,比划了半天好像说两条路都能走,左边是近路,右边是马道。我自然贪近路走了左道,结果越走越泥,越走越险,昏天黑地中跨过一根又一根横倒在地的老树,趔趔趄趄着从一泥坡上摸爬过去,却不见得出路,只好硬着头皮往林子上面走。方恍然大悟,难怪这路连马都不愿意走。找到正路后暗定原则,坚决沿着马道走,可是后面的路更是泥泞不堪。无怪乎那几位昆明前辈竟能走坏了几双鞋。此处古木参天,遮天蔽日,又时值雨季,地上没一处是干的,马道早已被马儿们调得个稀烂,我小心翼翼捡着马道边沿走,碰到下坡自是惊心动魄。翻了一个个小山坡后进入平地,又在幽暗的树林里穿行,四下无人,只听得见天籁之音。玛尼堆也多了起来,道路两旁挂满了经幡。又见成群结队的藏民老小迎面而来,一问,离垭口是不远了。垭口是从西当至雨崩村全程的最高点,翻过了垭口就是下坡路了。这时,那个赶驴的藏民婆婆又适时地出现,原来她也要去雨崩,心下大喜,遂随行。
终于在看见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玛尼堆之后,垭口到了。茶水过后还是不见大部队的影子,我决定和藏民婆婆同行去雨崩。此时已翻过海拔近4000米的山脊,走出刚刚那片密不透光的树林,眼前大为亮堂,持续的下坡路虽长,但也无甚险情。走至一处,藏民婆婆忽然非常激动地指着左面的山峰让我看,嘴里不停说着什么。我听出了那就是卡瓦格博,怕我不明白,她两只手比划着说——漂亮,漂亮,那一刻,你不能不被她那种仰望的神情和发自内心激动的语调所感染,我也从此对藏民的虔诚心生敬意。那头驴子走走停停地吃草,我估摸着也就剩半个钟头下坡路的光景,也不急着赶路了,优哉游哉地边走边打望近在咫尺的梅里群山。不久Rick的破锣嗓子由远及近地声声入耳,回头见一人飞也似地从身后的坡上冲下来,原来他们在垭口也干脆把马儿辞了,徒步下坡。没一会儿奶奶也到了。下过几折颇陡的小坡,前面的村落也愈走愈近,五六个藏民在路边的茅棚说话,想来是雨崩上村到了。再往前去就是冰湖和中日联合登山队大本营了,向下望去,视野豁然开朗,云雾缭绕中群山环抱拢着一壤绿野,上面星星点点若隐若现地缀着些房子,应该就是雨崩下村了。时至今日还依然记得初见雨崩村的感觉,那满眼的深绿,青草的气息,云的影子,雪山的味道,宁谧的村落,悠然吃草的马儿,真疑是坠入世外桃源。
驻足发呆的功夫爷爷和杭州阿姨也到了,大家一致不解昆明前辈们何以走了6个小时,我全程徒步只用了三小时不到,其他人马儿+徒步也全在三个半钟之内会师雨崩上村,并毫无透支或狼狈之相。后来才明白原来我辈误解了“直上直下”之意,出发的西当村海拔1950米,垭口海拔约4000米,下雨崩海拔约3000米,这么看也无怪乎“直上直下”了。听说我们还要前往下村,上村的藏民告诉我们当晚应该在“三江并流”那家对面住宿,原来雨崩村还是带有共产性质的,各家各户轮流负责接待外来的人,每天该哪家就哪家,由不得挑的。继续下行,天色渐黑,记不清后来Rick是怎么碰上了村长,又由村长带路,翻过一座矮墙,进了村子,稀里糊涂地住到了村长家(后来别人均羡慕有我们受到如此礼遇)。自然是只有大间房,就在Rick嚷嚷着“标间有没有?”“洗澡水有没有?”之时,大伙早已划分好了六人间中的床铺归属。人有三急,遂问村长家属哪里有厕所,答曰:出门随便找个没人的地儿就行了。错愕之于心领神会,和奶奶、杭州阿姨出门侦查周遭地形,轮流放哨…天色已晚,手电、打火机还真派上了用场,雨崩村尚未通电。在村长家昏黄的油灯下用晚餐,清汤白面加自带榨菜,被我们狼吞虎咽一扫而光,不饱,“再来一锅面”,一边听村长悉数村中大事,家中琐事。雨崩上下村各二十来户人家,许多村民还保留着兄弟同妻姐妹同夫的古老婚姻制度,村长和他弟弟就是同一个妻子。饭毕摸黑回屋,抬头发现头顶已然是繁星密布,蔚为壮观,如入童话之境。生平所见可与之相媲美的星空也就只有在华山的那一晚,不觉有些恍惚,三年前的华山之行创下了我潜能再难以逾越的高度,斗转星移,如今我又辗转到梅里雪山脚下朝靓。是夜和衣而卧,酣然入梦。
作者:solohik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