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山遐思
过了天全县的峡谷以后再向西行约50公里,一座头上云雾缭绕的大山就挡在了我们的面前。从地图上看,这是二郎山。在我的脑海中,二郎山的名头不小。很小的时候就听父亲唱歌谣:二呀嘛二郎山,高呀嘛高万丈。歌谣的曲调激越而轻松,似乎说得就是当年解放军修二郎山公路时的情景。我还没有出门的时候,有一天我去看望母亲,她对我说,二郎山高啊险啊,叮嘱我上山下山的时候要格外地小心。那时侯,我也不知道二郎山究竟像一个是样子,虽然嘴巴上应答着没有事,但心里还是有些毛毛的。
大家心里都有些毛毛的,于是我们就在山下稍事休息。休息的地方正对着山口,公路就在一壁刀削般的石壁前突然隐没了。我们在公路坎边席地而坐,头上是一线蔚蓝的天空,眼前是一个幽深的峡谷,对面是一壁壁挂般的小麦地和一户严严谨谨的木屋。联结木屋和公路的是一架凌空的铁索桥,五根大铁索,下面三根承垫着木板,上面两根就是扶手和围栏。他们都上那桥上去晃悠,我不感,因为我有恐高症。大家嬉闹一会儿,就都谈论我们所面对的进藏的第一座高山,设想着我们将面对的种种可能。我们今天的目标是前面的泸定或者康定,而现在时间已经是下午了,即使前面有千难万险,我们也要毅然前行。于是,在烧了一杆烟后,我们一个二个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理,加足了油门,就从那密林的缝隙里钻了进去。
公路沿着一条小溪蜿蜒而上,无论你从那个角度看去,收入眼底的都是密密匝匝的森林。那些阔叶的乔木占据了山上的每一寸土地,就连悬崖峭壁上也有它们的同伴在招摇。好些树木的树干上,包裹着一层厚厚的攀沿地衣,有些树干一半枯死一半仍然枝繁叶茂,让人感觉到生命的无奈和顽强。柏油路面在茂密的森林间渐渐升高,不知转过几个之字拐后,峡谷逐渐开阔,眼前的视野也开朗了起来。抬头望去,已是半山之腰,头上的树木逐渐稀落,公路划出的七弯八拐的线条已十分清晰,和白云相接的山顶不规则地点缀着一团团低矮的植物,仿佛有人把绿色的地毯拿在那里东一块西一块地摊晒。快到乔木和灌木的临界地时,柏油路面突然向右来了个大拐弯,向左是一条看上去已经毁弃了的砂石路,而路口上空高高的路牌提示我们,二郎山有隧道了。
提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大家就在路口又停下来,一边等石兴国一边欣赏二郎山的风光。石兴国是新买的125车,上二郎山就开始没有力气了,我们用三四档可以爬得飞快,他用一二档还是蜗牛一般,等他撵上来时,我们嘴上的烟卷就只有一点屁股了。这里离二郎山的山顶已经不远,我们以下是郁郁葱葱的森林,我们以上却是低矮的灌木,山顶之上呢,有的地方就全是荒漠。山顶上有一团一团的白云,但天上的风似乎很大,因为那些云快速地向东飘移。我想,站在山顶,我一定可以触摸到那些云团,我一定可以驾御着云团到我想到的地方去,而那一定是一个非常美妙的。当我还在遐想的时候,他们一声吆喝,走啊,于是大家就一窝蜂地向右奔去。
拐了几个弯之后,一个隧道倏然横在了眼前。隧道的门口是管理处,高大的楼房很是气派,门前还有一个大草坪,绿绿地极是可人。管理处的同志正在庆祝五一,他们排着队伍,在门口的台阶上引吭高歌。他们是演员,也是观众,虽然有的人唱得忘腔忘调,但他们专注的神情还是感染了我们,都说在这高原之上还有这样的精神真是不错。隧道管理处值勤的同志告诉我,二郎山虽然是从四川进藏翻越的第一座高山,但其不到3700米的高程,和川藏路上的其他高山相比,它只是一个幺老弟,何况现在山腰之上又打通了一条4000多米的隧道,翻越二郎山可谓不费吹灰之力。果然,当我们在二郎山隧道里大呼大叫还没有尽性之时,眼前豁然一亮:我们已到了它背面的山腰。
站在隧道出口的石蹬上,我们惊异天公的力量竟如此神奇:山的东面是郁郁葱葱的森林,山的西面却宛若荒漠,山的东面是泉水叮咚鸟语花香,山的西面却大风若狂吹得人东倒西歪难以站立。不足3700米的二郎山啊,是什么神力竟把东来的暖湿气流挡在了自己的胸前?在翻山之前,我们所见到的景色基本上还是江南一般,可山的西边却是我们所从未见过的景色。此时我们的脚下就是一个村庄,低矮的房屋看不出式样,一些杨树一般的树木稀稀落落地围在房屋的周围,黄中带白的旱地一条一条地,上面的作物矮小干瘦,站在我们这样的高度极目四望,我们所熟悉的稻田连影子都找不着。这样的人群和这样的村落也许已经存在千万年了吧,是什么力量让他们在这样贫瘠的土地上固守的呢?山上的风特别的大,我们是把车停在里坎,摸摸索索地挪到外坎来看风景的。我想,如果有可能,我还真的呀要去采访一下生活在这里的农民。
但山对面的那一座云雾缭绕银光闪耀的雪山却吸引了我。过往的军车司机告诉我,那座高高的雪山就是四川境内的最高峰,海拔7556米的贡嘎山。海拔7000多米,这是一个我们所无法想象的高度,虽然我们此时是站在二郎山的山腰上,但我们仍然需要抬头仰望。终年的积雪给它戴上了一顶白帽子,但它的极顶却云蒸霞蔚,使人难以窥视它的真面目。有一阵子,在太阳的照耀下,顶上的积雪以及缭绕的云雾都抹上了一层金色,这更使它有了一种神秘的威严。面对着它,我们默默无语,说不清是被它的景色吸引了还是被它的威严镇住了,反正我们就这样一言不发,悄悄地面对着它。大约半个多小时吧,我们才从痴迷的状态中醒来,跨上铁骑,直奔大渡河而去。
据了解,二郎山原来的公路还是十分险要的,尤其是现在隧洞以上的翻越山顶的那一段,因为山势陡峭,加上地质疏松,确实让过往车辆患难。回来后看了一些资料,特别是看了中央电视台播放的电视连续剧《走进喜马拉雅》后,对二郎山的认识就更近更深了。山顶之上有一个烈士纪念碑,但改道之后我们没有看见。我是一个自然主义和人文主义者,对于任何一个亡灵我都心怀敬意,如果看见那个纪念碑的话,我想我会难过的。
(待续)
作者:zhangminghua07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