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梭于深秋的林子间,辗转在初冬的石径上。这有看不尽的苍藤劲舞;听不厌的滴水细流;看不完的枫红迟暮;听不倦的暮鼓晨钟……宁静时听滴水岩下那敲打心头的脆响萦绕;忧郁时看观音阁上这豁然开朗的汀城全景。在这朝斗烟霞中,我徘徊了整整一天。
且不说我是如何上山的。游人不多,但也不绝。跟着一对陶醉在爱情中的恋人,我的步子也洋溢着分得喜悦。于是便无心光顾四周的风景,只是依稀记得山门处那尊笑弥勒。
不放过一处佛的住所,对于任何一个能够被朝拜的佛,我都如此庄重的站立在它们面前。我不拜,但也不敢放肆,毕竟小时候外婆讲的神话故事,至今还在我脑子里吟唱。用不了半个小时,就能到山腰,要全数饱览众佛的形态,还得找对路线。我在这朝斗烟霞下住了二十年,当然对它了如指掌,只是每次上来都会有种全新的感受。童年时期待上山,只是为了玩,跟着伙伴们满山的乱跑,直到金乌乍落,晚钟长鸣。年少时无所谓上不上山,因为已没有了那份新鲜感。而如今旧地重游,却也只是为了略抓住了点成长的尾巴,希望佛能看见。
我负手立在送子观音前,心中不禁有个声音在喊:“二十年前,就是你亲手把我抛下了这滚滚红尘,让我在喧嚣俗世中浮沉。如今我回来了,就这样面对你,我为什么没有一丝恨意?是因为人间太美,让我不好意思恨你;还是你抱着下一个我,看着我慈祥的笑,让我舍不得恨你!”感到很荒谬,兴趣顿时索然。回头便可以一览汀洲府这座唐宋名城、客家首府的全景。路易?艾黎曾到过这,并且写下这么一句话:“中国有两座最美丽的小城,一座是湖南的凤凰县,另一座是福建的长汀。”长汀就是汀洲府,有人说这句话好多人用过,已经用烂了。可我就是要写进文章里,难道用的人多了,就能掩盖事实?感到更荒谬,便拂袖而去,继续我的思索之旅。
走着一层层仿佛没有尽头的石阶,突然觉得这是佛在丈量我的心。一步一步的跨着生命的阔步,自个也寻思着来此的真正目的,凭空捻住一点思绪,原来是要对着如来问爱情。
害怕在心头蜿蜒!看落瀑飞流点散一路玉珠飞溅,自己的心也跟着摔打在山底下那几块石头上,发出一声脆响,就碎成几瓣。我曾独步喧嚣,笑谈沧海桑田,但也没有如此直接的感到害怕。是因为爱得太深,以至于没有证据来表白自己赤裸裸的情真;还是害怕这样战战兢兢的爱着,万一失手,就会孤零零的流落人间。不只一次问自己,对这份爱情是否应该如此执着,把自己的后半生的爱作一次押,谁又不害怕!可我就是死心塌地的爱着……
如来侧卧着没理我,只是闭着眼沉睡。我突然有种跪的冲动。这众佛之佛,在佛国的顶端考验我的诚心。极力抑制朝拜的欲望,合上双目,内心竟也是空灵一片,没有了来时的一头飞絮。直感觉与如来在交心,谈话的内容在眼、耳、鼻、舌、身、意中流动。神情往事如同放电影一般在眼底划过,在金黄的蒲团上幻现。一张张熟悉的容颜催起记忆,赶着它们抵御如来的窥看。内心的秘密被取走,剩下纯净的灵魂来操纵十丈软红,反倒轻松。
如此,我便像重生了一般。悟透了情爱,不像书上写的那样长伴青灯古佛,我是更加热恋这个人间,和我爱的人。与如来的私语无法形容,只是结果让我感动。不能改变明天,我很清楚,但浮华的生命也不会空洞的悬浮在人生旦夕间。
沿着盘旋的石阶下山,心头空荡荡的,就等着什么事情来装。耳边突然响起齐秦的《直到世界末日》,感到很舒服。优美的调子一直飘到心底,就连眼神也露出对山清水秀向往的欢喜。我这样从容的穿行在人间与佛国间,竟没有人或佛来过问;坦然面对在生和死的抉择下,我想我虽然不会十分洒脱,但也不会太执着。只是这样一个嬉笑怒骂、不合常理的我,你还爱吗?
作者:fjchtwx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