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跋涉到了魂牵梦系的丽江,风尘未洗,赶往黑龙潭观景,这里潭水清澈,绿树掩映,但并没有看到听说中的玉龙雪山倒影。
早上前往玉龙雪山,拒绝了索道和马匹,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爬行,穿过了茂密的云杉林,眼前豁然开朗,半山腰里隐藏着一大片翠绿的草甸,这就是云杉坪,原来是纳西青年男女殉情之地,如今云杉坪上纳西年轻人的歌声嘹亮而欢快,殉情也许已不是这个时代的特征,早已成为绝唱了。云杉坪是观玉龙雪山的绝佳处,但此时玉龙雪山主峰淹没在一片云海中,见不到一点踪影。下山时,风吹云动,半空里闪出了几个黑白相间的陡峭山峰,正欢呼着举起相机,旁边路过的当地导游却说,这并不是雪山的主峰扇子陡,我一下子泄了气。
乘坐索道,上到了烟雾缭绕的扇子陡下面,千年冰川就近在咫尺,但玉龙就象一个头上披着厚厚白纱的害羞少女,一直不肯出来跟我这个万里而来的倾慕者相见。我耐心的等着玉龙回心转意,穿着短袖衣不带氧气包爬行在海拨四千多米的高山栈道上,感觉并没有想象中难受,这时,一片浮云飞来,倾刻刮起了大风,下起了阵雨,把我良好的自我感觉吹得无影无踪,我被冻得直颤抖,而望着山脚下,正烈日当空呢!
带着失望下山,玉龙好象也感到不好意思,把冰川化作潺潺流水一直把我们送回丽江古城。万千年来,玉龙的冰水化为条条溪流,一直在滋润着山下这片古老的平原。而八百年前,纳西人就在河边建起了木屋,又以四方街为中心修起了长长的石板路和数不清的石桥,象一张网把木屋连结起来,建成了美丽的丽江城。
走进四方街旁一条短短的小巷,穿过两道门坎,就进入了四个客栈。四方客栈是我无意中的得意发现,也是丽江之行最大的收获之一。在我的坚持下,我和游伴从住了一天的其它客栈搬到这里。古城里有很多这样的纳西家庭客栈,我想更清楚地把古城看个够,因而选择了靠近城中心的四方客栈。客栈由两个纳西院子组成,中间小河穿过,河上架上一块石板,就连成一家。坐在客栈院子里,望着头上的蓝天白云,听着家里的鹦鹉叫声,与女主人搭搭闲话,恍然就如坐在自己的家里。丽江,你是梦中的家园,而此时的我已是梦里不知身是客了。
也许是来得太迟了,整个丽江古城已成了一座大商场,主要街道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商铺。白天,四方街上摆卖全国各地旅游区统一出售的旅游工艺品地摊一个接着一个,这时的四方街已与各地的旅游区大门口或广场无异。每次回客栈,经过四方街时我都是低头疾走,深怕这些东西进入我的视线,影响我对丽江的感觉。商业化的丽江也许会适合不少喜欢悠闲逛街购物的人的口味,就如我同行的女游伴。但我不想花太多时间在那些商店里,我宁可在古城里毫无目的的乱逛,寻找迷路的感觉,虽然我的方向感很好,总是很快就能认出路来。
四方街旁的新华街是我的至爱,冰雪化成的小河就从路中间穿过,河边扬柳低垂,临河两边是艺术品商店和风格独特、充满个性的小酒吧。晚上到一家门面上写着中、英、日、韩各种文字的小酒吧吃东西,一坐下去,才发现除了我们两个,旁边五位全都长着金发碧眼。坐在柳树下,脚下是清澈的小河,远处有石桥弯弯。突然想起那首《梦江南》,“水蓝蓝,桥弯弯,白云深处是故乡,故乡在江南,也不知今宵是何时的云烟,也不知今夕是何时的睡莲,但愿能化作唐宋诗篇,长眠在你身边。”此生遗憾无缘作江南人,烟雨江南只能是梦里故乡,而今见识了深闺里的丽江,愿便把丽江作江南。我不知丽江有没有田田的睡莲,只知道今夕身旁有垂柳弯弯,如果我不能化作唐宋诗篇,就让我化作冰山上清泉一滴,滋润你千年沧桑的容颜,长伴你身旁。
晚上的四方街又是另一番景象,广播里响起舒缓的纳西民乐,广场上燃起熊熊篝火,大批人流泉水般从古城各个角落涌出来,聚向广场。参加篝晚会的人越来越多,舞队围了一圈又一圈,而看跳舞观热闹的一点也不少,在外边把广场围个水泄不通。坐在广场边看着六七十岁的纳西老太太挽着十几岁的小伙子跳舞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我喜欢客栈的悠闲宁静,也喜欢广场的热闹。肤色不同、语言各异的人没有国籍、年龄、身份的隔阂,为了共同的爱好,敝开心扉,一起戏耍狂欢,这是旅行中一道独特的风景线,也是我们一直渴求走出水泥城寻找远方的原因。
喧闹过后的丽江,随着人群的散去,又恢复了宁静,也许这才是更真实的丽江。这时,回客栈喝喝水,在四方街的河边发发呆,坐在小酒吧里聊聊天,上石桥上吹吹风、数数古城的灯火,生命原来还可以这样度过的呀!来丽江之前,多次听到“到丽江发呆。”这句撩人的口号。午夜的丽江,不时可以看到独行徘徊于街头或在河边发呆的游客,离开了人群的他们,脸上写着的是落寞,眼里流露出来的是孤单。
想起那天晚上去听纳西古乐,惊讶于在全国各地都受到冷落的民族音乐,在这里却成了一种时尚,音乐会晚晚爆满。因为打赌输给游伴那晚由我请客,正庆幸售票员说只剩下三等票,可恨的另一位售票员却从抽屉里拿出了两张人家退回的二等票。晚会上真正的纳西古乐并不多,能触动我心灵的正是那首唯一的纳西民间古乐《给灵魂洗个澡》。这是一首笛子独奏的安魂曲,毫无悲戚、哀伤之感,有的只是幽远、详和、抚慰之意,甚至略带愉悦,这就是纳西人对待生命轮回的态度,生命羁留在世间灵魂必然粘染上烟灰尘污,洗净灵魂,新一轮的生命又开始,抑或一身轻松的前往天国。也因此,纳西青年男女殉情,也要选择那美丽如画的云杉坪。
到丽江发呆的,无论是匆匆过客,或是一住就是一年半载者,无论是为了逃避世俗纷拢与烦闷,来寻找生活的意义的,还是前来治疗心灵的伤口,荡涤灵魂的污垢的,古老朴实的丽江都宽容地接待了,并以纳西人平和安详的人生态度抚慰着这些漂泊、躁动的灵魂,让他们找到了想要的东西,以致每个离开丽江的人都信誓旦旦地说还会再来。三十年的人生路,有罡风,有浊雨,我不敢说灵魂没有蒙上烟灰尘埃,虽然还混在世上,但愿丽江能为我洗净尘污,除去蒙蔽。
丽江,你就是这样一个另类的地方,岁月长河洗刷得光滑发亮的石板路上正踩着最具现代气息的人们的脚步,八百年沧桑颤巍巍的木房里正开着充满洋味的酒吧,卖着现代人喜爱的物品,你是深藏在边陲群山中民族风情浓烈的国际小城,是一个给灵魂洗澡的地方。
作者:cgn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