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雾太大了。当飞机滑行到跑道的起点,等候前一架腾空之后,也要起飞的时候,突然飘来厚厚的雾气。顿时,窗外什么也看不到了,只有白茫茫,像是厚厚幔帐,飞机再也无法向前移动半步,只好原地待命。
昨天接到电话,说是明天有紧急公务,要及时返回济南。可是,今天的事情还没有忙完,不能提前走,所以便想了这个十全十美的计划,什么事也不会耽误。白天忙了一整天,傍晚的时候急急匆匆赶到机场,简单吃过一点饭,便登上飞机。眼看就要起飞了,谁知老天并不吃这一套,不管你有什么事,就在你抬腿要走的时候,伸手拉住了你的脚。这一下真叫人哭笑不得。
这时候,从头顶上方的扬声器里传来机长的声音。他挺客气地说,因为雾气太大,无法达到起飞的500米可见度要求,指挥塔要求飞机原地待命,等待大雾散去再起飞。他还说对不起,请大家谅解。
这有什么办法呀,只能安静地等待。抬手看看表,正是晚上七点半。坐在位子上,想想机长的话,显然是自我安慰。谁都知道,清晨随着太阳的升起,雾气往往会慢慢散去,而夜晚随着气温的下降雾气会越来越浓。除个别情况外,一般晚间的雾不会轻易散去,只会更加扑朔离迷。何况这是冬季,在北京,一个可以和当年伦敦媲美的雾都。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机长又通报说,由于雾太大已经没法起飞了,只好取消这次航班。可是,外面的雾太大,看不清路,飞机没法回到停机坪,只好等待引导车来。还说,由于刚才排队的飞机比较多,请旅客耐心等待。
听完广播,觉得刚才飞机应该起飞的。已经到了跑道起点了,只要开足马力就可以飞起来,那时候就不怕雾了。回想一下,不飞也好,这样更安全一些。看看周围,好象周围的人非常熟悉这种情况,熟视无睹,没有一个乘客和机组人员提出质疑或者恼火,舱内安静宁祥。灯光也变得柔和起来,扬声器里飘来梦一般的萨克丝管小调,把机舱里装扮得有几分温馨。此时,航空小姐好象温柔起来,比平时更加体贴乘客,细声关切地询问着看上去有些不太舒适的客人,勤快地送来茶水、咖啡等饮料,仿佛要冲去由于雾天带来的忧郁。机上的人都耐心地等待着,在风扇的嗡嗡声里安静地坐着,有的看书报,有的轻声交谈。大家不知道什么时候雾会散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返回机场。
翻遍了机上所有可以浏览的报纸杂志,聊会天,也有些累了,看看手表,指针已经指向11点了。到这时,已经在飞机上呆了整整4个小时了。心想,要是起飞的话,飞机已经可以飞到中国的任何一个地方,就不要说近在咫尺的济南了。从北京到济南,不足500公里,如果路上比较顺利,乘汽车用四五个小时就够了。火车也方便,要不是明天有紧急公务,那就晚上乘火车走的。那样的话,不会耽误明天上午的任何活动,可是现在,我们还在飞机上,原地未动。
在灯光里清清地坐着,略微有些清愁,不愿说半句话,想着些东西,说不上是天气还是其他什么事情,或者说用思绪消磨时间吧。
北京的雾这些年有些出名,尤其是冬天的雾,把人们害的好苦。过去只是听说人家因为大雾耽误行程,切身的经历却是第一次。记得前年去成都开会,也是这个季节,到临走的那两天也起了雾,整天不散。那雾大得,白天走在马路上竟然看不见路边的绿化带,更不要说能找到大门了。那次也是有急事需要尽快返回济南,先到北京然后转机。可是由于成都连续几天下大雾,航班都取消了,积压的旅客过多,想走的人太多。好不容易等到可以看到朦胧的天空了,机场已经无法按照正常的秩序运作了,谁能抢先一步办好手续,谁就能登机。我们赶到机场那会,恰巧有一位中央首长急于返回北京,有架民航客机刚落下,立刻被当局改为飞北京的航班。通过努力,我们终于办好了登机手续,搭上了那架飞机,离开了成都。虽然那几天雾也很大,可并没有像这次一样,被锁在了跑道的起点上。
引导车来了。飞机开始被引导着向停机坪滑去,路上走走停停,像蜗牛一般。前面的引导车也看不清地面,怕在雾中碰坏了停滞的飞机,只好慢慢向前移。到了十一点半左右,飞机终于回到了停机位。乘客陆续从飞机上下来,上了等候在附近的汽车。
由于在飞机上事先和柏先生联系好了,当飞机滑回去的时候,他已经等候在那里了。他拦了一辆送客人的汽车,把我们这些人塞上去,送回了候机楼。
他早已经联系好休息的地方了,就在附近的空港花园。开车去的路上,实在看不清东西,防雾灯似乎不起什么作用,开开所有的灯,也只能看到车前一两米的距离。每到一个路口,司机就要掂量许久,凭着记忆判断怎么走。雾太大,没有办法前进,只好有人下来,车的玻璃窗也摇下来,前面有人领着路,大声喊着向前、向左或者向右。就是这样,原本是很熟悉的路也迷了,汽车不知道向哪里走。柏先生又到路边的酒店去问路,打听还有多远的距离。就是这样,在白色的迷茫之中艰难地摸索着前进,接近一点半的时候,终于来到了宾馆。
大雾似乎并不都是给人带来麻烦,还会帮助一些人。这家宾馆因为大雾繁荣起来,所有的房间都住满了人。总台上的小伙子见到房子住满了好象有些为难,怕再来了客人无法接待住宿,影响了宾馆声誉。由于我们先前已经和宾馆约定好了,房间自然有了保证,住下不会有什么问题。当住下以后,那些从国外回来,时差还没有完全倒过来人,兴奋起来,并不觉得困,反而感觉有些饿了。是啊,登机之前,在机场候机楼里曾经用十分钟吃过的那些晚餐,经不住一路的奔跑,难免有些饥饿。
跑到餐厅一问,还可以供应些饭,便放下行李急忙去了。餐厅忙到夜一点,这时已经下班了,只因为明天宾馆的上司要来开会,所以有两个服务员还在摆台。问一下还有什么饭菜,能不能下点面条,服务小姐说可以,但需要等一会。既然有供应的,等一会也不妨,大家就坐着聊。过了好一会,还不见面条上来,便去催。原来,没有面条了,就连挂面也没有了,厨师正在那里和面。大家想,要是这样,面条端上来的时候,恐怕天已经亮了。急忙问有没有方便面,回答说没有。看见这种情况,怕耽误太多的时间,影响了休息,只好改要疙瘩汤,热乎乎吃了。
回到房间,解衣躺下,总觉得这场雾来得莫名其妙,不知这是天意还是缘分。若是说天意,我们中有三个人日夜兼程刚从巴西回来,时差还没有倒过来,疲惫不堪,理应休息一下;要说是缘分,那就是认识了新朋友。和我们一起在迷雾里挣脱的,有个帅气小伙子,姓李,是爱立信公司的,还有个年轻文静的女性,只知道她叫小顾。经过这次突围行动,大家比较熟了,相互之间不再拘谨,有说有笑。这又像验证着磨难让人们亲近的道理。
第二天起来,已经是八点多了。气象台曾经预报说,上午九点以后大雾会散去,所以昨晚放心地睡了个觉。起床时以为外面雾气依然,不想撩开窗帘一看,雾气散了许多,已经可以看见好远了。凑在一起商量一下,大家都说要赶快去机场,赶个早点的航班。这样虽然耽误了上午活动,可是能保证下午的公务照常进行。收拾好行李,大家立刻去了餐厅,草草往嘴里扒了口饭,就急忙去了机场。
乘车走在路上,看看外面的光景,忍不住有些好笑。因为那个宾馆就紧紧挨着机场,也就是几百米的距离。只不过由于新候机楼的起用,修了许多新路,和去老候机楼的路交织在一起,难免有些乱眼,不用说是夜里,就是白天不仔细看路标,也不会顺利地找到。大雾给我们开了个玩笑,它蒙了飞机的眼,蒙了我们的眼,在这北京的东郊外捉了一夜的迷藏。
进了候机楼,换登机牌,安检,去登机口等待,一切都从头开始,让人觉得有些恍惚,就像把录象带倒退了一段重放一样。这时候,候机大厅里已经是人满为患,嘈嘈嚷嚷,旅客们焦急地等待着飞机的起降。这次办理手续还算是顺利,终于在上午十一点又登上了飞机。飞机滑行到跑道起点的时候,雾气仍然很浓,可见度也就是在一千米左右,所幸的是,那个古怪的大雾再也没有飘过来。
(1999年11月23日)
作者:wangz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