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又至。
南方的冬天还是温暖,而秋总是匆匆。生命亦是匆匆。
川西北回来有很长一段时间守在家里,却是从未有过的疲累,生命中有些事是必须发生而不愿意发生,譬如亲人离世。生命脆弱如斯,仿佛新都桥一路上飘零的落叶,一地残黄。
天依然蓝得一尘不染。
一大早从丹巴出发到八美才10点多钟,慢慢走在几乎是唯一的这条街上,两旁的小店围着三俩人群,僧人在低头默默赶路,不时有眼神专注的老人,边走路边手上摇晃着串珠或经轮。从街的这头走到那头,再往来时的路走出街口,是一片白色塔群,幡旗飘动,其中一座最大的白塔就立在街当口,整个肃穆的气势。往回走去,只见路边树下坐着一对母女,母亲卷着棉花絮,小女孩挨着树干玩耍,身后是一栋低矮平房。我举起了相机,女孩却向我伸出小手,我递去两块巧克力,她怯怯看了母亲一眼,露出了笑脸。
镇上最热闹的地方恐怕是车站,正好中午,班车落客的,等转车的,吃饭,问路,聊天。等我跑到邮局盖了邮戳回到车站,往塔公方向的车刚刚开走,这一等可要1个多小时,无奈把大包一放路边的长椅上,等吧,侥幸能碰上过路的车。旁边的一位藏装小伙子过来搭讪,一个人?嗯。去塔公?嗯。除非是凑车,班车只能等。我一脸无奈。“我看能不能帮你找辆。”小伙子身高体壮的,头带一顶毡帽,看着我。转眼没影了。
一对父子踱过来,包车不?60元。班车是10元。凑车吧,20元。马上走吗?要等10分钟。估计也是拉人凑车,没准什么时候呢。正犹豫,“有车了,”小伙子匆匆复来,嘱咐,到了再给钱,10元。我很是感激,他向我挥挥手笑了,小心。坐了5个人的小面包车终于上路。
已是午后时分,阳光从忽远忽近的亚拉雪山折射出耀眼光芒。车上的人一直对我很好奇,只是你一个人吗?我对他们笑。他们是去塔公寺参拜的。从公路两旁的褐色土地蔓延至围绕的起伏山峦,犹如南方的丘陵,这是高原上的丘陵,覆盖着薄薄褐色草甸。“如果你春天来,这里草原开满了花儿,很美。”他们想努力向我说明,普通话很蹩脚但很真诚。
塔公寺在修葺,寺外在大肆建房修路,到处是泥泞,尘土飞扬。我沿着塔公寺外墙慢慢走,一边抚摸围绕寺墙的大小经轮。寺边玛尼堆静静散发出灵气,各色经幡沸扬在草原上山坡上,虔诚的信徒虔诚地拨动着经轮,走在我前面的一位穿藏袍的老人冲我孩子般地笑,做手势让我把他的身影永久留在相机里的佛寺前。
起风了,暮秋的阳光变幻不定。我在往新都桥的那条白杨路上跳下了车。狂风卷过,冷冷地撕噬着白杨叶落几尽的挺拔身躯,满地黄叶翻腾,复又铺陈于两旁树下。站在大道中,两头公路弯延伸去远方,空漠,冷竣。寒风钻进脖子,不由得裹紧了风衣。
铃铃……,身后一阵单车铃声,一位少年敞开外衣迎风而来。我向少年招手,他用脚摩擦地面刹住车,憨憨地笑,晒的黝黑干燥的脸上也是一双好奇的眼睛。
你不冷吗?我坐在少年的车尾架上双手扯着他的衣襟。他吃吃笑,不冷不冷,双脚蹬着不紧不慢。我也乐了,他的鼻子下还是淌着半行鼻涕。我把脸依在少年的背上,任风在耳边唱歌,两边广袤的草原和延绵的山峦,一眼萧索枯色。然而牦牛、羊、马群依然悠然自得,苍鹰在翱翔,牧人在溪涧旁远远望着;白杨林在有节奏地往后游走;路前方的那片天空,散漫着金光的云朵在迅速变化出不同姿态。
一切都在大自然中歌唱。
途经塔公-新都桥-康定这条川藏公路,已经变得很喧闹,新都桥镇上泥土纷扬,泥头车、过境客车、载客小面包、甚至载客货车笛鸣不绝耳,司机拦在掘开的路中间拉客侃价。由于景区这种大肆人造,眼里的新都桥成了天堂的反义。。杂乱无章。未到4点,望着最后的班车绝尘而去,只好在路边苦闷等待。5点30,凑够人数,终于上路。到康定需历大约两个半小时路,途中要翻越折多雪山,传闻那路夜晚经常有人为制造事故,然后伺机抢掠。不免心中忐忑。
“那路我每天都走,没事的。”年轻的司机不苟言语,眼神淡定。
天色渐暝,放眼两旁草原上,溪流泛着霞光伴着公路蜿蜒而去,零落的藏色房屋掩于片片白杨林中,偶尔突出屋边点点佛塔的白色影子。远方一座高峻的雪山在薄暮中透出丝丝白气。小面包在公路上疾弛,象一阵掠过草原的风,迅速遁入远方渐深的暮色中。
天穹清朗,月皎洁,车子在平稳盘旋而上,盘山公路修得甚是平坦。月华下,雪峰莹莹白光越是接近,路边坡处块块积雪清晰可现。车里很温暖,偶尔推开车窗,清冽的风便窜入并拍打着脸庞,却很舒畅。此时心中亦一片明净,似乎所有烦恼已抛弃贻尽。伴着奔腾翻涌的折多河,我们终于进入华灯妖娆的康定城。
老李说,哪天能背上包走上一条不用回头的路,多好。
格格说,没牵挂就不用回头!
----两位颇为默契的好友如是说。
我是有牵挂的。我喜欢自由随心的生活方式,天地广阔,我希望四海为家,随遇而安。可是我放弃不了牵挂,我牵挂我的亲人、我的朋友,总是在走累了的时候就涌起这种牵挂,总是在走在路上感受着生命触动的时候就想第一时间与他们分享。。走着,唱着,活着。行者如歌。
也许可以这样说,生命没有回头路,开始了,就得继续走下去,一直地走下去。。
作者:jessf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