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pt.20 日喀则—拉孜—定日—珠峰
十分钟的时间,扎什伦布寺前照相留念。我还是出现在去珠峰的队伍中,晨曦中的扎寺有着和布达拉宫迥异的风格。我让自己的脸直对没有什么温度的太阳,冲镜头摆了个v字。头很疼很疼,好像不是自己的,有好多小鼓齐齐在里面敲得山响,但是我忍住没发作。
昨晚上他们开了个晚餐会议,议题是讨论我究竟还要不要上珠峰;几乎所有人都反对我上珠峰,因为之前纳木错的反应太不好;如果我坚持要上去,出了事情再不会像上次有人管了,诸如此类。
会议我没参加,因为又洗了头,不想吹风,会议内容是从Freda口中得知的。整晚辗转,思想斗争得很厉害。传闻听过不少,每个人也相当谨慎小心,高原上的一切都不比别处,来真的,没有儿戏。我反复地想,我为了什么来到这里,这样我就回去了吗?刚刚和家通了电话,妈妈说难受就早点回家,可我就这样回去了吗?现在还说不上千辛万苦,可也是不远千里才来到这里,走到这步,舍得么?可是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父母怎么办?…浑噩中,我跟神交谈。我说:神啊,如果你愿意让我继续前行,明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我不会头疼;如果你不同意,我明早一定会头疼。如此这般,方才安心睡去。
疼—醒来后我第一个意识。这是神的回答吗?怎么办?去or not?我迟疑了。别人把我当包袱看待,我自己要争气啊,要对得起Panda的200公里星夜路!
唉,在别人异样的目光中不发一言上车。路上我一直睡,因为血压升高的缘故,眼珠子被作用力压迫地生疼,眼泪始终在眼眶里打转。
直到了拉孜,还有人—阿彭哥非常诚恳地好言相劝:“你这个样子考虑清楚要不要上去,否则,累自己也累别人。”我难道不清楚这个道理吗?真的如临大敌了,我一路上不停地唱歌,结果挺有效果的,高原反应似乎缓解许多。拉孜的餐桌上,我第一次觉得饿,我想这应该是个好征兆。四川人的饭馆做的饭菜很香,我们的筷子甚至伸到主人家的饭桌上了。真真吃着碗里的,还瞅着锅外的。
又是一个艳阳天。美食当前,心情爽透了,还有佳音佐餐。大玻璃窗外,弹琴的藏族少年的眼眸清亮,肤色黝黑,梳马尾小辫,着青色藏袍,稚嫩的脸上有风的痕迹。手指灵活地拨动琴弦,身体随着节奏高低而摆动,绿松石的耳环来回晃动,歌声高昂而略带豪气,这幅造型放在当今流行乐坛,绝对领导时代潮流,走在流行阵线尖端。
我虽不听不懂歌词大意,但音乐的语言向来相通,欢快地令人起舞的曲子不会是晦涩有隔阂的。我素来对艺术型乞讨者心存好感,饭碗放下,出门将纸币送至少年手中。
看见我和少年合影,几个小贩将双手捧着的水晶举到我的鼻子下面,希望我能有兴趣。经过同行的老地质工作者老彭同志的鉴定,那些不过是山上随处可捡成色低劣的粗水晶。作罢。倒是对藏族女孩的镀金耳环动了几分心思,可要价 太高,最后还是向一位路过的藏族阿妈买了块腰佩,白铜的,凿着一对喜鹊和几团花簇的图案,非常具有民族特色;用阿彭哥的话说却是一块破铜烂铁。因着腰佩是从劳作归来的妇女身上摘下来的,虽然开了价钱,但终究觉得趁人之危取了他人的心爱之物,不怎么还价,接过来时有些诚惶诚恐,生怕怠慢和龌龊了它。藏族阿妈没了腰佩固定围裙,只得将腰带用力系得更紧些,追着问还要不要她戴着的红珊瑚耳环,说是几代相传。我不敢夺取别人的传家宝,连连摆手;她悻悻离去。
车子还在补胎,我有时间细细把玩这东西。腰佩正面有一块不规则形状的小补丁,中间一块放宝石的位置空着,想必掉了,内侧有两条刺状物缠着脏兮兮的布条。应该用了许久了吧,不舍得换或没钱换,修修补补又一年。
上了车,我将这宝贝用柔软的纸巾裹了又裹,小心翼翼地置起来。
盘山公路的一侧是陡峭的山崖,Freda紧张地使劲挠我的腿,我则狠狠地拽着Dustin的胳臂。这样的路,胆子小的另一部车行进缓慢。对讲机不停地督促我们这辆车慢点开,以便跟得上。几个回合下来,弄得大家都不耐烦,火气很大。
我们车始终在等,在摄影的最佳角度等候着,在唱歌的最佳地形等候着。时间就这样悄走,待我们发现问题严重时为时已晚—我们光顾着贪图拍摄沿路的喜马拉雅山脉的气魄,却错过了日照金山这一难得的胜景。仅仅5分钟的差距,我们赶到了,看到了,通体金色圣洁威严的珠穆朗玛;拿出相机,对好焦距,整个颜色已经变掉了,镜头中夕阳只扫落粉红的尾巴。只是瞬间,真的只是几秒钟,斗转星移,美景不复。即使这个时候,Panda的车子还在几公里以外某处。老彭同志气不打一处来,刻薄地骂着人。
洛旦师傅安慰我们,我们的运气其实已经不是一般的好,一来就看到了全景,没有云彩遮挡的珠峰,更加厉害的是金色的珠穆朗玛一览无遗。相比之下,5月份他带的几个人,专门来看珠穆朗玛,足足等待了7日,却始终阴雨不断,乌云密布,老天不肯云开见日出。末了,有人为此遗憾地哭了。我对自己说,看见了,就足够了,我们的心不能总也那么贪婪,占尽世间所有一切好的。我们及于这些美丽的景观,是可遇不可求的缘分。
站在风中,面对珠峰,我久久不能释怀,我,终究站在了珠峰脚下—海拔4980米的地方。
绒布寺对面有一排平房,我们晚上就住在这里,绒布寺招待所。设施其实蛮简陋,但好歹是个安身之所。男士们张罗着下行李,Freda去准备吃的。我坐在床沿,一袋氧气吸了不少。心里有些发怵,毕竟今晚就要过这一关了。烂烂的香辣牛肉面真好吃,我居然干掉了半个饭盒。
厕所后面有一座雪山,亮的发白,反射冷峻的暗光,刀锋出鞘;视线继续上移,头几乎要反仰过去,暗自惊呼一声—啊!居然有这么多这么大颗这么美丽的星星就在我的头顶上。满天满眼的璀璨的星星,闪烁着,跳跃着迷人蛊惑的幽蓝色光芒。不知谁说过:我能听到星星眨眼的声音。反正我听到自己的心脏激动的扑通扑通,象快要跳出喉咙。真希望自己长了个变色龙的眼球,可以随意360度转动,而不用旋动颈子这么辛苦。
入夜,大石头压在胸口,越发气闷。噩梦中惊醒,不适到了极点,身体不能动弹,浑身都在闷闷地疼。轻轻地唤醒同房,将我扶起,去门外呼吸几口新鲜空气。不能躺,一躺下浑身都抽紧了,当真牵一发动全局。靠着门栏滑坐在砂砾地,钻一般的星星伸手可得,月亮悬在天边一隅,月明而星不稀。
凌晨3点,倚在同行的身旁,坐着睡着了。这才发现,坐着要比躺着睡得舒服。
作者:shelph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