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9日中午。再过几个钟头,我就要离开哈尔滨踏上开往海拉尔的列车了。天气仍然很晴朗,也很凉爽,让我想起上海的八月还正闷热着呢,而且听说淅沥沥的小雨下起来像没结束的梅雨天气,不禁暗自庆幸又躲过一个盛夏。
懒洋洋的在这城市生活了六七天,开始熟悉这里的街道,广场,酒吧,开始像哈尔滨人一样大口的喝酒,吃肉,或者到江边就着夕阳啃老玉米,一切亲切的感觉都刚刚开始,却要离开了。
其实到哈尔滨的初衷也很简单,只是为了看看心中向往已久的呼伦贝尔草原,而取道东北,经过沈阳和哈尔滨,顺便探访曾经的朋友。可事情总是事与愿违,唯一的朋友因为工作忙碌无暇顾及我,不得已最怕孤单寂寞的我硬着头皮在冰城学习一个人生活。
(1)
“这些照片是你自己拍的?”一个稚嫩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正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翻看刚印好的照片呢,身边一个小男孩凑上来问。
“是啊,这里你去过么?”我拿出一张圣·索非亚教堂的照片问他。
“我妈和我姥带我去过,阿姨,你能不能给我拍一张照片?”
“好啊,想在哪拍?喜欢拍照是吧!”
“咱就到那边拍吧”他指指旁边小广场“我小时候拍了好多,可我觉得还没拍够。”哈哈,我几乎要笑出来,真是可爱。
“去把鼻涕擦了,要不拍出来你不帅了。”我递给他一张餐巾纸。
“嘻嘻……”他笑的把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听话的擦擦鼻子,拉着我来到一棵大树下,摆了一个很cool的pose。
“那我洗好照片怎么给你呢?告诉我你的地址好嘛?你叫什么名字?”我想我应该尽责的把照片寄给小家伙。
“我给你电话吧”,呵,好大方的口气。
“你会写字嘛?”我一边调侃着,一边把纸和笔拿出来。
“当然,我都三年级了!”看着他那认真样,简直不忍心指出他全乱套的笔划顺序。约好一起午饭的一个刚认识的男士在我身边停下,我打个手势让他等我,小家伙扭头看看他,凑到我耳边:“阿姨,他是你什么人?”哈,我,真没想到来这么一问,只好告诉他什么人也不是。
短短20分钟,和小家伙道别时我脸上已经充满微笑。
(2)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还没到江边,我就哼唱起这首有名的歌曲。
翻着地图从住处出来,瞎拐八拐的忽然眼前就开朗了。别人说我来的不是时候,今年江水不多,而且江边在修防洪堤,有点乱糟糟。不过我不在乎,漂亮的堤坝拦截整齐的那是黄浦江,而松花江,却能让我如此亲近江水,走在杂草丛生的岸边,江水随风能随时漫到脚踝,很多人穿着长统胶靴在补虾捞鱼,抬眼岸上是颇具俄罗斯风格的建筑,多有意思啊。
“哎,小心鱼钩把你帽子钓了!”一个钓鱼人潇洒的一甩,我还没什么反应,倒把走在我前面的一个人吓了一跳,转身叫我小心。我感激的冲他点点头,继续一个人散步。走在我前面的是一对父子,父亲不到四十岁模样,领着约摸八九岁的儿子。看样子父子俩也是一路散步来的。
“怎么,一个人来玩?”父亲也许看到我一直是一个人在闲逛吧,主动搭话了,并且热心的给我讲江边雕塑,建筑,还有大桥等等的许多背景故事,我先是礼貌的应答着,后来实在觉得自己小人之心了,于是也就放心聊开来。
“我也经常一个人到南方出差,我知道一个出来走啊,能有个当地人当当导游,说说话最好了。”哦,原来如此啊,但我想他在南方能遇到这样的人么?这么热心恐怕只有东北人了。
“这是我的名片,如果在哈尔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给我打电话。”临了留下的是这样一句,我的这一天,又在感激中结束了。
(3)
“嗨,姑娘,想去哪?大爷在这住了45年了,熟着呢!”买好离开的车票正遇个尴尬的时间,翻着地图实在不知道该干什么。火车站广场上一位戴墨镜开蹦蹦车的大爷向我招呼。
“我,不知道该去哪,您有什么向我推荐的?”
“中央大街,教堂都去过了?”“嗯,去过好多次了。”
“哟,冬天还有地方去,夏天嘛,瞧现在天也不早了来,要不坐这儿聊聊吧。”
大爷姓高,儿子在部队上牺牲,作为军烈属靠抚恤金过活,但是老两口不想在家呆着,单是想儿子也要把眼睛哭瞎了,于是搞了辆车出来做活。大爷不像别人抢着拉人,更多时候他把车停在那和周围的人聊天,晒晒太阳,现在在他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丧子的伤痛。相反,提起来外孙女老人乐得合不拢嘴。
“虎园去过了吗?”“还没呢。”
“哦,听说不错,要不改天你一早来,大爷拉上你,咱俩溜达着过江去!”
“呵呵,就您这车,不做生意了?”我笑起来。
“难得的,我也该出去玩玩啊!”老人这番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应答,我很想证实一下这是很多人拉客做生意的伎俩,想证实我是其中一个上当的人,他只是想赚我的钱,可是,我无法证实。最终我选了一个去处,和大爷兜着小风蹦着去了。不近的一段路,我塞到他手里的钱他却不肯多要,还执意要等我载我回去。天已经快黑了,我回头大爷还抄着手在他的蹦蹦车上等我呢。
(4)
距离哈尔滨市区23公里的阿城市,是大金帝国的开国都城金上京之所在,金太祖完颜阿骨打曾在这里定都。在哈尔滨市区我已经逛遍之后,选了就近的阿城去看看。下了班车吃了碗面,来到金上京历史博物馆。这里上下两层七个展厅介绍了金代的兴衰,展出了许多历史实物。
虽然是周末,参观的人却很少,以至于地下那层的阴森让我不敢多逗留,快点离开去下一个景点—金上京会宁俯遗址。对于遗址我总是特别有兴趣,想象着能出现大量断壁残垣,那种沧桑感正是我要的。可是这里周围一片农田,顺着村里的一条路走了很久也没看到什么遗迹,正灰心呢,一两红色轿车“嘎吱”停在我身边,后排车门打开,一个人探出头来问我:“你是不是也要去那遗址?来上车一起走吧!”我定睛一看,好像刚才博物馆里和我前后脚的几个人嘛。在博物馆里比我还看的仔细的人想必不会是坏人吧,于是我跨进车门,一起来到遗址参观。
“我们刚才就看到你了,是学生?考古的?”一个人问我。
“我才不考呢,哈尔滨没地方去了,来这看看。”我回答。
“我们很佩服你啊,刚才在博物馆我们三个看着那地下展厅都有点糁,你一个小姑娘就下去了,真厉害啊!所以就注意你了,没想到在这又碰上。”天哪,原来我刚才想要逃的举动,也被别人视做壮举。不过既然碰上也算有缘,于是互相自我介绍了一番。
对于阿骨打陵墓,就在马路对面,他们开车到了陵园门口,崔哥说:“你下去看吧,我们在这等你。一会带你一起回哈尔滨吧。”我一下愣了,我以为他们也来参观呢,萍水相逢,三个人在这等我一个?真的有点不可思议,还能搭顺风车!
回去的路上,他们已经把我当作远方的客人,坐在韩国菜馆里,一个劲的问我什么没吃过,向我推荐韩式名菜。开瓶酒,三个人都把酒头到在我的杯子里,前后相识不过一两个钟头,我像这样的待遇真的只在东北才有吧。那酒我一饮而尽。
尾声
和不少人一样,到东北之前的全部印象就凭着雪村那首《东北人都是活雷锋》,而哈尔滨,似乎也只有在积雪的冬天才倍受瞩目,冰灯,冰雕,雾松,滑雪,冬泳,关于冰城的关键字真的只和冬天有关。但夏日的冰城,给我印象却更深,因为这不是要看的,是要感受的,不是风景冲击视线的,是活生生每个角落里的人带给我的,那浓情,我不知何时才能化开。
写不动了,我只能做个纪录,我的措辞简单到无法表述那些举动对我的意义。本来一直很害怕一个人出来走,可现在,我期待我的内蒙之行。
作者:grace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