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江9:00 汽车 东京城10:30
*渤海国上京龙泉府遗址,兴隆寺
又下了一夜的雨,早上天空虽已放晴,道路上的积水仍很严重。牡丹江,和几千里之外的家乡一样,是个湿润多雨的地方。我在旅馆吃了碗加糖的玉米粥,然后搭上车去了东京城。
车开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到达目的地,路上不免左顾右盼。这里的地势颇似于云南大理,路的两旁无非葱茏绿色,农作物长得欣欣向荣。左右远处是依稀可辨的两道山岭,山岭上密布着四季长青的树木。怀想起昔日渤海古国的“海东盛世”,忽然念及,此地的历史渊源与几乎存于同时代的大理国何其相象。
东京城则不比现在的大理古城那么古色古香,我所见到的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镇。镇上有汉人、满人、朝鲜族人,在外貌衣着上完全无法区分,所居住的房子也没有什么不同的。东京城在最近几个世纪的命运与大理古城全然迥异,随着居住了成千上百年的通古斯人以满清人的姿态侵入山海关,随着清末民初的河北、山东流民大量迁徙进入东北,满汉融合的历史潮流已不可避免。曾几何时,东北三省这个以往人烟稀少的森林平原地区,竟然成为以重工业和林业见长的人口大省。
自然而然,作为具有独立国家和文明的原住民,靺鞨--女真--满清系人,其固有的文化和生活状态早已如雪泥鸿爪,无迹可寻。
午饭后,坐短途汽车去了渤海镇的上京龙泉府遗址。先参观了渤海国文物展览馆,然后沿着一条林间小路走进乡村的田野,遗址就座落在这默默无闻的田野之中。
买票进门,迎面是一道约十米长残缺不全的青色墙壁。上京龙泉府曾先后是渤海国的首都和陪都,这道墙壁据考证是内城的城门,除了与普通民居墙壁外观颜色的不同,简直难以想象。转过城门,登上城楼,四周空留杂草一片。繁华尽逝,令人唏嘘不已。前方十余米是另一道相似的长满荒草的城门,再往前仍是绿色的田野。在这两道城门之间,在以此为轴心的田野之中,若非一个农民的偶然发现,那些大量出土的渤海文物仍将长眠于地底,这两道青色墙壁也将被当地人一一拆毁挪作建房之用,其真实价值永远无法为世人所认识。
史册记载,渤海国是公元698年建国的以粟末靺鞨人为主的多民族政权,曾是唐王朝的属国,其文化深受中土影响,举凡衣冠、礼法、器皿等皆富有汉文化的色彩。渤海国共享国229年,传王位十五世,926年为兴起于兴安岭的契丹辽国所灭。上京龙泉府在渤海亡国的百年内被焚毁殆尽,渤海人作为一种独立的社会人最终走下了历史的舞台。
回渤海镇时搭坐当地人的三轮摩托,那人是朝鲜族人,他陪他的亲戚来看遗址,回去时看到我一个人在走,便招呼我上他的车,到渤海镇后也没收我车费。我自是过意不去,不消说,这种事如今少见得很。
渤海镇比东京城还要寥落,我顺路去了兴隆寺,寺中的大石佛和石灯塔是渤海国时期的古迹,距今已有1300多年的历史。
回到东京城小镇,日已薄暮,我流连于市镇各处。
我外出旅行,一经安顿下来,总要走遍当地的每个角落,这已经成为我的习惯。我总觉得平民街比起高楼大厦,杂乱的集市比起整洁的商业区,工厂女工下班比起学校女生放学的情景,似乎更加抒情。那种粗犷实在的美,令我为之吸引,我如同欣赏自然风光那样,满怀深情地注视着这一切。
在我的人生中,旅行并非超越人生,亦非逃避人生,我把旅行当作一种包括文学艺术在内的人生。我不笃信佛教,却以佛陀之心为指引,将那流转无常看作我与旁人的命运,于是寂寞和忧愁深深地藏于内心,生活在坦率的人生和诚实的爱情之中。
夜幕已临,昏暗路灯下人影渐渐恍惚。徒然消逝的往昔象那扬帆远去的一叶扁舟。
人之岁月:春、夏、秋、冬。
作者:sadrosed